陳常安的意識愈發沉重,他想竭力撐著眼皮,不把眼睛合上,可還是耐不住,最終隻能合上雙眼。


    死亡的感覺,對於他來說,竟不是第一次體會了。


    “嘿,醒醒——”


    陳常安睜開雙眼,眼前的是熟悉的金黃樹,漫天的黃葉美不勝收,不過他沒心思去欣賞這副美景,他心亂如麻。


    王叔的槍擊是他萬萬沒想到的,那份果決,以及拿人命不當迴事的狠辣,都令他吃驚。


    “我這是,怎麽了?”


    陳常安還在思考著,身體卻自動開口,他愣住了,心道:“誰在操控我的身體?不對,誰在操控萊恩的身體。”


    空蕩蕩的靈魂空間裏沒有迴音。


    萊恩站起身,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花費極少的時間消化掉腦袋裏信息,隨後對眼前那人道:“抱歉,剛剛睡著了,你怎麽來了?”


    薩奧拍了拍萊恩的肩膀,解釋道:“我沒什麽頭緒,到處閑逛之後,剛好發現你在這裏,便過來看看。對了, 你受到懲罰了嗎?”


    萊恩拍了拍身上的落葉,“遇到了,是些老朋友。”


    薩奧繞著萊恩轉了一圈,道:“怎麽沒見你身上有傷口?”


    萊恩早已審視過薩奧,他笑道:“既然是朋友,自是歡聲笑語,倒是你,難不成也碰到了友人?”


    薩奧歎道:“風流債,挨了幾耳光,也就過去了,當然,免不了被罵。”


    陳常安始終被困在靈魂空間裏,不知為何,他就是出不去,更無法與這個世界交互,他像是被排除在世界之外,處於某種遊離的狀態。


    身體的掌控權被萊恩拿到,可陳常安無法與萊恩交流,類似兩個世界的人。


    萊恩仰頭望天,又無數道白光飛升,那是一個個心願得到滿足的殘魂,終於能夠從這層審判司中解脫。


    “你找到留下遺願的方法了嗎?”


    薩奧也被劃過天空的殘魂與落葉所編織出的美麗景象吸引了目光,他喃喃道:“並沒有。”


    萊恩看向周圍,這一層中的靈魂無數,部分被美景留住目光,部分還在被遺願糾纏,還有部分在頻繁地打量其他人。


    “走了,看起來,大家都沒能找到留下遺願的方法,趁著這時候,去看看隊伍裏的其他人怎麽樣了。”


    薩奧知道萊恩是個善人,還以為他要出手幫其他人解決遺願,叮囑道:“你可別隨便插手,這遺願的效力強的很,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沒有任何阻止手段,如果你要是貿然插手的話,隻會引起更大的反彈。”


    萊恩點了點頭。


    兩人走在金黃的落葉地上,腳下是綿軟的體驗,空氣中是葉子的清香,沒走兩三步,兩人見到開壇做法的米勒。


    “你在做什麽?”


    薩奧很好奇,他甚至想上手摸摸米勒擺在桌子上的‘法器’。


    米勒厲聲道:“別亂動,惹怒了冥王,我們都要被審判!”


    薩奧翻了個白眼,“反正我們都已經被審判了。”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收迴了手。


    萊恩掃了一圈,看到一係列繁複的文字,竟透出金光,問道:“你要召喚誰嗎?冥王?”


    “對的。”


    米勒身邊的一個人替米勒迴答了這個問題,他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雙手背在腰間,胡須隨風飄舞,雙眼始終看向天空。


    “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隻需要知道,我是一縷殘魂,在這裏,是為了完成遺願。”


    米勒插嘴道:“他是我的領路人,老李,我總是這麽叫他。”


    薩奧嘰嘰喳喳道:“我們能見到冥王了嗎!真是期待啊!”


    老李說道:“冥王真的存在嗎?我通過多次審判,卻始終沒能找到答案,希望能通過米勒的手來得到答案。”


    米勒手上忙活著,寫出常人無法理解的密文,他道:“明明都見識了冥界的審判,竟然還懷疑冥王的存在,這就你和我的差別,老李,信仰不誠!”


    “你沒看到各個審判司那王椅上的巨大身影嗎?那不就是冥王嗎?”


    萊恩不是在說這一層,這一層確實沒有冥王的存在,但上幾層也有王椅上的身影,米勒甚至對其叩拜過。


    老李道:“遠見而已,誰知道那是否為真呢?或許隻是個虛像,亦或是這個冥界都是一場騙局……”


    米勒喝道:“夠了,臭老頭!要不是冥王給你這次機會,我怎麽會聽你的話,做出瀆神之事!人與神之間是有鴻溝的,冥王不是凡人能見的!”


    薩奧躺在樹下看熱鬧,適時吐吐槽:“啊哦,看起來,師徒二人不太和睦。”


    萊恩弄清楚了前因後果後,也靠在一旁, 靜靜等待事情的發生,他很想看看這件事情的發展,那冥界的首領,是否有時間迴應這小小的遺願呢?又或者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不肯前來呢?


    陳常安則失魂落魄的坐在靈魂空間的角落,他嚐試了所有方法,但即使是使用能力,在這裏也被禁止了,他似乎是被以某種方式封印在了這裏,他現在不僅死亡了,還失去了對自我的把控。


    米勒花費了半個小時有餘,才弄好一切。


    “先聲明一下,這些都是我從典籍裏看來的儀式,據說是能得到冥王的迴應,心誠者則能親見冥王,不知道真實性,失敗了我也沒辦法。”


    老李目光炯炯,道:“沒關係,開始吧。”


    米勒聞言,跪在落葉上,開始誦念音符未知的經文,每當他念誦一個字,他寫出的經文中就有一個字化作金光消失,與此同時,熏香無火自燃,煙霧繚繞。


    薩奧坐直了身子,注意力被這異象所吸引。


    煙霧很快覆蓋了這一小片區域,竟隱隱有了仙境的感覺。


    老李和米勒神情緊張,顫聲道:“會,會有嗎?能見到嗎?”


    萊恩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他期待看到結果,這一事情的結果可能會影響許多東西,至少,肯定會影響他之後的遺願。


    在眾人都在想象冥王會以怎樣的方式出場,或是根本不出場的時候,煙霧逐漸凝聚出一個人形,神聖而莊嚴的聲音從霧人嘴裏傳出:


    “汝是何人?為何喚我?”


    米勒倒頭便拜,虔誠道:“我是您最忠誠的信徒,今日喚您過來,是為了故人的遺願,並無褻瀆之意,請您見諒。”


    老李的目光被完全吸引住,他不受控製的向前,竟伸出手想要觸碰霧人。


    “這,是真的嗎?有生之年,我能與冥王見麵。”


    霧人被老李的雙手觸摸,卻並沒有做出其他反應,而是繼續問道:“你是要我獎勵你,還是懲罰你呢?”


    老李的雙手穿過霧氣構成的身體,進入了其中的部分。


    “快迴來,和我一起跪下,你在做什麽!”米勒忍住怒意,喝止老李的瀆神話語。


    萊恩看著眼前這霧氣構成的冥王, 心裏已然有兩種猜想:要麽,冥王根本不想理凡人,隨手造了個使者,要麽,冥王並不存在,不論如何,這似乎都是一場失敗的實驗。


    霧人重複了一遍:“你是要我獎勵你,還是懲罰你呢?”


    米勒再也忍不了老李的瀆神行為,他道:“請懲罰這個瀆神的男人吧,讓他的精神和身體都因不誠而受到譴責!”


    “好。”


    霧人的聲音無悲無喜,他的手忽然化作實體,一把抓住了老李的胳膊。


    胳膊被抓住,老李卻笑了出來,“冥王是真的存在的……”


    話還沒說完,他的人影倏地消失不見,這一縷殘魂竟是被蒸發了。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另一隻手抓住了霧人還未虛化的手臂,一瞬間,霧人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連霧狀的身體都無法穩定下來,像電波一樣波動不止。


    薩奧咬緊牙關,猙獰道:“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驚喜!隻要竊取了冥王的記憶與能力,我還怕什麽?”


    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終於讓他露出了爪牙,薩奧一改往日好奇活潑的假象,他厲聲道:“閻老五,給我攔住萊恩,別讓他阻止我。”


    米勒像是聽到了什麽暗號,全身一凝,呆呆地站起身,當他轉過頭看向萊恩的時候,已是換上了另一副表情。


    “是,有我在,他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萊恩歎了口氣,他本想看戲,奈何戲台擴張,把他也當成了演員。


    “原來你一直蟄伏在米勒的身體裏,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你的存在,看起來,薩奧是你的主子?”


    米勒,或者說是閻老五,橫在萊恩麵前,阻隔開他與薩奧之間的道路。


    他笑笑道:“好久不見,我們還有打的必要嗎?你的身體裏有個記號,有了那個東西,你是沒辦法動我的。”


    萊恩假裝思考,問道:“你主子是在幹什麽?他成功後會放過我嗎?”


    閻老五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道:“他在奪取冥王的記憶,事成之後,他將擁有冥王的力量,至於會不會放過你,肯定會的,你會成為我一樣的存在,一個不同凡響的記憶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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