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分為三段,時間相近。


    屏幕上播放第一段錄像:


    時間是下午,地點是急診室門口,急診室上方的紅燈亮著,錢竹才進去不久,還在搶救中。


    陳常安一個人呆滯地坐在急診室門口的椅子上,陽光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孤零零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唐姨偏過頭看了眼陳常安,這一幕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可下一刻,陳常安忽然抬起頭,走廊裏空無一人,他的目光卻產生了焦距,盯著眼前的那片空氣,如有真有人,那人應該比陳常安要高出一個頭,接近兩米的身高。


    他無助地開口與前方的空氣交流:“我該怎麽辦?爸爸,媽媽。”


    錄像中陳常安無措的聲音格外清晰,走廊內沒有其他聲音,自然也不會有人迴答他的問題,可他卻猛地抱住了前方的空蕩,雙臂環出兩人寬,像是那裏真的存在一個看不見的東西。


    同樣坐在監控室的保安們都向陳常安投來憐憫的目光,而唐姨則抿著嘴,不出聲地看著這一幕。


    屏幕上的陳常安在將頭埋入空氣後,聲音變得悄不可聞,聽不見一絲一毫,唯一能判斷地就是——他在與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交談。


    急救室的燈由紅變綠,陳常安鬆開懷抱,與小護士於蘭說了兩句話,在那之後又是長久的呆立,他的目光始終柔和地看著前方,像是在傾聽誰的教誨。


    身旁的小護士於蘭累了,便低頭小憩,陳常安臨走的告別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望著走廊中遠去的陳常安,唿喚了聲:


    “你去哪裏?”


    陳常安恍若未聞。


    屏幕外,唐姨看著陳常安,她的眼中有淡淡地失望,也有隱隱地自責,她問道:


    “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陳常安沒得解釋,“繼續看下去吧,我想看看,在外人眼中,我是怎麽樣的。”


    第二段錄像緊接著第一段錄像:


    地點是走廊,視角緊跟著陳常安。


    陳常安慢悠悠地走,麵帶微笑,他的雙手放在身體兩側, 都呈握手狀,似乎真的有兩個人分處左右兩邊握住了他兩邊的手,像是父母帶著孩子出門一樣。


    位置是醫院的長廊,他卻走出了郊遊的感覺,窗外的陽光溫柔地鋪在他身上,他像是個被幸運眷顧的孩子。


    路過的行人都默不作聲地避過了他,投來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在他們眼裏,這個少年的舉止的確足夠奇特,誰會悠閑地走在醫院走廊裏呢?


    陳常安就這樣前往腦掃描診室。


    屏幕外的陳常安也一頭霧水,他並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舉動,在他自己的記憶中,自己並沒有實際走過那段走廊,他隻是埋在血影中,在分開時,便已經抵達。


    由此來看,父母竟然還操縱了自己的身體嗎?


    唐姨看著這段錄像,竟隱隱有些心疼,她想道:“終究是個可憐孩子啊。” 她沒再多說,隻是繼續看第三段錄像。


    第三段錄像也是最後一段錄像。


    陳常安到達是腦掃描診室,他敲開門,這時候,已經沒了病人,醫生正坐在裏麵刷手機。


    “腦掃描。”他機械式開口,與醫生溝通。


    醫生抬眼看了下表,問道:“來的還算及時,最近怎麽做腦掃描這麽頻繁啊,唐醫生要求的嗎?”


    “是。”


    “有開單子嗎?”按照流程,肯定要有單子才能做腦掃描,醫生問了一嘴。


    “之後會有的。”


    醫生皺起眉頭,他總覺得麵前的陳常安有些奇怪,平時總能和他聊上兩句的人,今天卻呆呆的。


    “沒單子不行啊,沒單子不合製度,我先給唐醫生打個電話吧。”


    醫生知道陳常安是精神類病症,也收到唐醫生提醒過“如果有異常,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他不準備直接讓陳常安通過。


    陳常安皺起眉頭,他握住醫生的手,在他的耳邊悄聲說了句話,而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醫生便沒再阻攔他,而是老實地去擺弄器械。


    “把聲音調大,我要聽聽他說了什麽!”唐姨命令道。


    保安們把錄像的聲音調到最大,音響中隻傳出:嗡——嗡——嗡——的類似蜂鳴聲。


    陳常安走進腦掃描室,像是恢複了神智一般,表情決然地躺在了儀器內。


    而在陳常安的掃描開始後,那醫生才像是忽然迴過神來一般,想起了給唐醫生打電話這件事。


    錄像內容到此為止。


    前因後果被清楚地呈現在陳常安麵前,他像是被宣判死刑的罪犯,隻能看著唐姨,等著她開口。


    唐姨扭過頭,問道:“你記得自己對王醫生說過什麽嗎?”


    陳常安的記憶也是不完整的,他搖了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


    這一段稍有靈異,因為在電話中,王醫生說他也不記得那段內容了,唐卓是個堅定的無神主義者,她隻能當成是陳常安與王醫生混熟了,因此說了些悄悄話混過去,王醫生自己也不好意思說。


    “你的精神狀況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


    陳常安羞愧道:“對不起,唐姨。”


    唐姨走近,近距離地撫摸陳常安的麵孔,歎了口氣道:“別和我說對不起,你對得起任何人,唯獨對不起你自己。”


    唐卓對這種情況也很頭疼,她本是十分信任陳常安的精神狀況的,可如今卻發生了這種事,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精神異常,在錄像中,可以很明顯的判斷出他受到了幻象的引導與操縱。


    “既然已經發生了這種情況,你應該知道正常會如何處理吧。”


    陳常安當然清楚,自己患上了這種問題,自然有上網查過相關程序,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人贓俱獲的情況,肯定是沒得跑了。


    “現在就要走嗎?”


    唐卓知道陳常安的擔心,她說道:“我還需要些時間聯係病院,今晚,與要告別的人,好好地做個告別吧。”


    陳常安點了點頭,他當然清楚這是唐姨在給自己時間,在唐姨的陪同下,他來到了住院部吳老頭的病房門口。


    時間不晚,病房裏傳出嘩啦嘩啦地翻書聲,吳廣誌坐在病床上,借著燈光,正在學習兵法。


    陳常安站在病房門口,倒還一時不知怎麽向老爺子告知這個情況。


    要不直接說,家裏住乏了,準備換個環境,去精神病院住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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