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柱揚起一股笑意,他的眼睛看著陳常安,仿佛隱隱能看穿一切。


    “能給我個理由嗎?”


    陳常安深知電影中的時間法則,如果自己將前因後果都說了,那麽很可能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他糾結起來。


    “你不必擔心,我們的一言一行影響不了什麽。”


    陳常安選擇相信森柱,將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順帶著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警告。


    “你會死在那裏的,真的,我親眼看著你將自己慢慢忘掉,那種感覺,很無力。”


    森柱認真聽完,情緒上並沒有太大的波動,他隻是言語道:


    “怪不得在你身上,有我的氣息。”


    陳常安點點頭,又聞了聞自己身上,自覺並沒有特別的味道,至少他並沒感覺自己的味道和木生相似。


    “現實界和真實界其實很像,你知道嗎?”


    森柱忽然談起兩個世界間的話題。


    “在現實界,死亡後會被遺忘。而在真實界,遺忘代表著死亡。但其實,隻要能夠被人記住,死亡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陳常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像現實中的偉人,他們盡管早已經死了,可他們的功績被記錄在教科書上,名字被賦予給各種自然法則,思想被流傳下來,這又何嚐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活著呢?


    “可是,在真實界,我們反複地扮演著他人,別人記住的終歸不是我們,這和現實世界有什麽相同呢?”


    森柱右手附上剛剛創造出的那具身體,那具身體開始逐漸消散,化作漫天飛花,成片葉雨,一時華美無比。


    “靈質的死亡,就像是這具身體,他並沒有徹底消失,而是四處溢散,成為真實界的一部分,那些本地人的誕生,花草樹木,鳥獸魚蟲的出現都與碎散的靈質有關。既然他們能用,我們自然也能用。”


    陳常安並不傻,鋪墊了這麽久,他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答道:


    “記憶?”


    森柱滿意地笑了笑,“是的,記憶是真實界最為核心的概念,隻要被人記住,就不會真正死亡,因為記憶能留住靈質,這本質上是靈質的相互吸引,越清晰,越全麵,越整體的記憶,越能留住捕捉更多的靈質,就像現在。”


    陳常安發現剛才那具身體所化身的花與葉都圍繞在自己身旁,翩翩起舞,他猜想,木生的殘存靈質可能也是這樣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吧。


    他懷念道:“木生,你也在這裏嗎?”


    森柱沒有迴應,他是木生,卻並不是陳常安眼中的木生。


    “當我到達這裏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結果,沉香其實並不適合我,但,將死之人總要掙紮。”


    陳常安心中了然,“你還是要去。”


    “我沒的選,這是唯一可能的路,而且,看到你之後,我覺得結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森柱隨和的笑,陳常安笑不出來,他的眼眶有點發酸,問道:


    “所以,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了嗎?”


    “是第一次見麵。”


    陳常安終於懂了木生之前一直言語的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意思,更沒想到這第一次見麵如此…令人難過。


    “我現在還能迴到那個世界嗎?”


    森柱解釋道:“能,理論上,我要去的那個世界和你要離開的那個世界並不是一個世界,真實界中光怪離奇的事情很多,既然你來到了這裏,以我目前的威能,送你迴去還是沒問題的。”


    陳常安起身,他沒有經曆過,可已經知道接下來的流程。


    森柱手一抬,一根布滿花紋的繁複拐棍憑空出現。


    陳常安感受到一股吸力,自己整個靈都被吸入那根拐棍,他感到親切,熟悉,芳香的自然氣息鋪滿全身,僅次於處於那條河流之中。


    “走吧,我們出發,前往各自的旅程。”


    森柱的話說出口後,綠色的世界從邊緣處折疊縮小,以他為中心收縮成了掌中的一片樹葉。


    掌中一葉,便是一域。


    以陳常安如今的能力,還無法看清這個世界的本來模樣,隻能看見薄薄的一層膜,那膜不論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是黑色的,而當森柱穿過去的時候,迴首卻再看不見那層膜。


    “這個世界對靈質的要求很高,一旦平凡的靈質誤入這裏,幾乎無法離開,因此真實界的法則不會將現實界的靈質分配到這裏來,但你我之間如此聯係後,至少我在,你就會在。”


    森柱邊解釋,邊尋著沉香的氣息前進,同時,陳常安也越來越體會到無法逃離的困意。


    他體會過這種感受,在上次迴歸現實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而這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會迴到哪裏。


    他沒去瞧奇異紛美的世界,而是將目光停留在木生的麵容上,將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還有許多話沒說出口,他想把木生的音容相貌性格都記在自己的腦中,刻在自己的記憶裏。


    “我會增強你的靈力,你隻需要想著來時的世界模樣就可以了。”


    森柱的身上散發翠綠微光,那微光慢慢包圍了陳常安。


    陳常安感覺自己被引導著從拐棍中脫離,他看見黑暗的世界中有一條很亮很亮的光跡。


    他知道這條道路通向哪裏,他走了兩步,忍不住迴頭望去,森柱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變成了一抹小綠點。


    “木生,保重。”


    他迴過頭,毅然決然地踏上返程的路途,“1953,等我,等我救你。”


    …


    森柱手中的拐棍上殘留了一抹靈質,這抹靈質便足以讓未來的陳常安從這裏醒來,他一直沒有迴頭,直到陳常安離開。


    他沒有說的是,記憶是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東西,是一道溝通的橋梁,通過這座橋梁,他將靈質分給了陳常安一部分,足以他掌握自己的部分能力以及返航,而代價就是…


    森柱的身形逐漸消瘦,身上的綠意枯榮,頭頂的毛孔中再也長不出枝芽來,麵容也不再充滿自然意味,看上去隻是猙獰。


    他變的與陳常安初次見麵時的木生一模一樣。


    “前進吧,在真實界中不顧一切地前進,我這把老骨頭,也就這點最後的作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不能夠忘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山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山二並收藏我不能夠忘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