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文麗趴在橋欄上痛哭,路人當是她要尋短見,立即撥打了110報警。


    警察有警必出,且行動快速,一上橋便發現了哭泣中的文麗和她遺棄的電瓶車,跳橋自殺的狀況畢現。


    警察豈會魯莽上前拯救?立即開始喊話安撫文麗的情緒。待文麗從沮喪的哭泣中迴過神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被警察圍住了。


    文麗幾時見過這樣的場景?她見所未見,卻依稀有過耳聞,不覺頓時間怔住,眼神木然無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警察一見,更加確定文麗跳橋無疑,連忙隔著一定的距離叫道:“女士!女士!這位女士您好,我姓錢,您可以叫我錢警官。我們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衝動……”


    文麗並沒有聽清警察在跟自己說什麽話,腦子裏正在急速尋找眼前似曾相識的場麵。恍惚間,她想起來了,那天在陳平章家,高婧在飯桌上說過,李尋安的同學要跳樓,被警察勸住,答應了他跳樓同學的要求……然後、然後……


    夠了!文麗臨急想到這兒,已經足夠了!


    文麗幹脆往橋欄上一靠,作勢要跳的樣子,聲嘶力竭般地連聲喊道:“我要見李尋安我要見李尋安……”


    錢警官忙問:“李尋安?他是你什麽人?”


    “我老公!”


    “好好好!沒有問題!您把他的電話給我……”


    文麗一陣淒苦,低頭哀默不已,不待警察把話說完,喃喃自語道:“他關機了,不接我電話。”


    “你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可以先試一試,我還能從我們警察係統內幫你定位他的位置。”


    就這樣,警察得到了李尋安的電話號碼。警察打的第一個電話,李尋安的手機還處在關機狀態,等過了一小會再打,李尋安在晏子秋的勸說下開機了。


    李尋安一聽警察說文麗正站在橋上要跳下去,他豈能不信?又豈能冷漠無視?畢竟人命關天,而畢竟的盡頭,李尋安是愛文麗的。


    他跟晏子秋不告而別,轉身就走,立即驅車趕去了現場。


    晏子秋隻是猜到,李尋安和文麗不知為何吵架了,而且已到尋死覓活的地步!於情於理,他都放心不下,跟人借了一輛車緊隨李尋安之後,也趕到了現場。可惜的是,他一句話都插不上。


    李尋安趕到,疾步跑到文麗的近身處,警察剛揮手意欲阻止,文麗一臉淒然地說:“讓他過來。”


    李尋安走到文麗的身邊,沉著臉輕聲說:“你這又何苦呢!”


    文麗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激動的心緒已經得到緩和,但她恥於提及“親子鑒定”這幾個字,便放低聲音問:“你媽說的是真的?”


    已到這個時候,李尋安何須多問?他知道文麗在問什麽,便點了點頭。他的眉宇緊皺,神色痛苦又難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文麗手一伸:“我不信!你給我看!”


    李尋安知道,文麗想看的是“親子鑒定報告”,下意識地摸了摸後屁股插袋。


    後屁股袋中什麽也沒有!李尋安沒觸摸到那份報告紙,也懶得去想落在了哪兒?便麵無表情地搖搖頭,心如死灰般地說:“沒有必要了!”


    臉無表情便是冷漠!李尋安是個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差不多,麵對這種事沒有咆哮已算是修養,他冷漠相對文麗,不過是因為有外人在場,不願透露真相罷了。


    文麗被李尋安的冷漠涼透了心,她的眼睛一眨,一串豆大的淚珠傾巢而落。她突然抬手一抹淚花,幹脆利落地把頭隨即向上一昂,像是要把眼淚倒灌迴淚腺的樣子。


    很快,文麗甩了甩頭,似乎是把臉上的淚花甩掉,又像是在凝聚勇氣。然後,她用眼睛緊盯著李尋安的眼睛,咬緊牙關低聲質問道:“你信我還是信它?”


    文麗的話語,堅決而果斷,像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一樣。


    信是相信的信!它是親子鑒定報告的它。


    李尋安相信白紙黑字!也曾相信文麗的為人!


    可是,兩樣全信便是不信!


    李尋安仍舊沒有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善於多說多話之人!在這時刻,他更覺得,開口說話已經沒有意義,連搖頭點頭都是多餘。


    在文麗看來,李尋安沒有反應的反應,等同於無視!更是一種迴答!


    文麗的心死了!在這之前,她還心存一絲希望。


    文麗曾經篤定堅信,李尋安絕對不會相信那什麽破鑒定,李文怎麽可能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可如今,單方的相信沒有得到唿應,文麗的一度希望變成了無可抵擋的失望,也就在這刹那,文麗悲哀之下,她徹底死心了。


    文麗抬頭,眼睛眺望蒼穹,還是上午的深秋,微風向西,白雲層厚,藍天幾無蹤影。


    她不在乎周圍任何人,深深長歎了一口氣,倒像是要用唿吸化為怒號秋風,一舉吹開雲障見青天!


    不一會,文麗重又把視線落到李尋安的眼睛上,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三個人再去做一次鑒定!”


    這句話,文麗說得低沉而又堅定!語氣果斷而又決絕!


    再做一次親子鑒定!原本就是李尋安所想,他正愁無法開口跟文麗說呢!


    現在正好!李尋安點點頭!說:“時間你定。”


    文麗說:“就現在!”


    李尋安問:“這麽急嗎?”


    文麗反問道:“你不急嗎?”


    他們心有靈犀,此事唯恐在場人聽到,更像是在竊竊私語,哪怕警察和晏子秋耳尖,也沒有聽出所以然來,因為他們隱去了所有叫人敏感是詞匯。


    好在沒有引起好奇之人的圍觀,文麗和李尋安沒有被叫去派出所,錢警官見他們像是談妥了條件,僅是批評了他們兩句就撤了。


    李尋安想叫文麗坐自己的車,被文麗拒絕了。她寧願推著缺電的電瓶車走,也不願多看李尋安一眼,最後隻說了一句:“在哪兒見,你發地址給我。”


    這一幕,盡收晏子秋眼底。他暗暗著急,眼睜睜看著文麗傷心遠去,忍不住出言安慰李尋安,李尋安卻是一聲不吭,站在車頭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文麗慢慢下瞧,似乎對晏子秋的話已充耳不聞。


    最後,李尋安沒與晏子秋打招唿,低頭鑽進車內發動車子,轟然離開,晏子秋目睹這一幕,驚詫到不可思議。他看著李尋安一反常態地離去,感覺李尋安與文麗之間的矛盾不小,忍不住立即打電話告訴了吳鳳英,希望吳鳳英抽出時間來,去做李尋安和文麗之間的和事佬。


    吳鳳英一口答應了。


    李尋安明白,母親是退休的警察,重做親子鑒定,她自有辦法。因此,李尋安在林素芬的斡旋下,當天下午就去市公安機關指定的醫學鑒定中心做了親子鑒定,結果下周見分曉。


    從這天開始,等待已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他們分房而睡,夫妻形同陌路,兩人的感情關係降到了冰點,甚至遠比剛結婚那些年還要冷淡。


    到了第二天,複華集團人事任命通知發到了應維的手上。他立即親自到雜誌社編輯部,把集團任命李尋安為“秘書處辦公室副主任”的任命書,親手送到了李尋安的手上,並臨時召開雜誌複刊會議,對李尋安做了一番褒揚。隨後,應維又把李尋安送去了集團總部機關。在田正卿的陪同下,李尋安在秘書處露了個麵,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應付了大家。


    可謂是苦盡甘來,李尋安終於熬出了頭。他向上望天,幾乎一眼就能看到更廣闊的晉升空間在招手了,可是,他高興不起來。以至於,從秘書處開完見麵會迴到編輯部,李尋安再沒有綻放過一絲的笑容,連微笑都幾乎沒有。


    是李尋安不會笑了嗎?李尋安心裏清楚,他自有笑不出來的緣由,但夏薇然和苗姐,還有已經陸續迴歸的雜誌記者、編輯,在他們看來,李尋安是鼻孔向天,甚至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了。


    苗姐尋機諫言道:“小李啊!就算看不起應維,你也不要放在臉上嘛!人家是領導,也是要麵子的,你這樣……啊……你這樣子,不給你使絆子,有機會刁難你一下,到時你咋辦?”


    李尋安愣愣地走著神,眼神空洞地問:“啊?你說什麽?苗姐,你剛才說什麽。”


    苗姐生氣了,嘟嚕了一句:“你怎麽這樣啊!好心當作驢肝肺。聽得進、聽不進隨你吧!就當我老太婆話多。”


    夏薇然也看出李尋安不對勁,悄悄來使起慣用的曖昧,附身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悄聲說:“我請你吃飯怎麽樣?慶祝你高升!啊?我們單獨也行,你想叫誰也可以。怎麽樣?給句話!我這就去訂位?”


    李尋安側身讓過,像是躲一條刺毛蟲般地躲開夏薇然,手肘支撐在辦公桌上,揉動著眉頭和太陽穴說:“別來煩我!讓我靜一靜。”


    夏薇然碰壁也不是第一次了,習慣成了自然,卻也禁不住有些好奇,暗暗思忖著,難不成吃錯藥啦?升官了還哭喪著臉,什麽人呀!人間少有的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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