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的耳邊,反複迴響著林素芬那摸不著頭腦的一席話,她猜想了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婆婆居然背著自己去為李尋安和李文做了親子鑒定。


    眼見天色開始放亮,李尋安還沒有迴家,文麗感到分外憋屈,她再也坐不住了。


    必須去找婆婆問個清楚,她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文麗想了一晚,隻想到了要去問個清楚,卻沒想過去跟喬俊婷討主意。


    文麗想到就做到,立即騎上電瓶車直撲公婆家。


    很快,她站到了李真和林素芬家的門前,整了整了淩亂的頭發和衣衫,盡量平穩心情。


    她敲門!許久,門是公公李真來開:“誰呀?”


    李真把身子依靠在門框上,開了一條門縫。


    李真和林素芬同樣是一夜未眠,他們被親子鑒定報告給氣瘋了。怒氣攪黃了他們的睡意,加上昨晚被氣得吃不下晚飯,雙雙疲憊而又憔悴。是林素芬聽見的敲門聲,但她沒有力氣翻身起床,所以使喚李真來開門。


    房門一打開,文麗驚見公公的臉色灰白,眼窩凹陷,連背都直不起來的樣子,憋屈的心禁不住一下子柔軟了下來,叫了聲:“爸爸,是我呀。”


    李真見是文麗,明顯一愣,他想不到文麗還有臉來叫門,便冷冷地問:“你還來幹嘛?”


    這時,一向健朗的林素芬渾身乏力,已經強自坐起,凝住中氣大聲問道:“是誰呀?這麽一大早的。”


    公公冷淡的態度,令文麗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猛地感到一陣抽搐,以往那個事事護著自己,總是滿眼疼愛的李真不見了。李真的身子依舊緊挨在門框上,一隻手緊緊拽著門把手不放,根本沒有放她進門的意思。


    文麗這一見,頓時間感到委屈不已,差點落下淚來,卻極力忍住了,聽見林素芬發問,她的眼光穿過李真,大聲叫道:“媽!是我。”


    林素芬一聽是文麗的聲音,疲憊的身軀,像是被打了一劑強心針,立馬跳下床來,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噔噔噔”拖著重腿,小步快走,邊用怒氣催化了嗓音,吼道:“你是真不要臉呐!是想來求我原諒的嗎?門兒也沒有。就算李尋安會原諒你,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滾吧,不要讓我看見你,滾得越遠越好。”


    遇強則剛!觸底反彈!那是文麗被長久隱忍不發的個性。


    文麗在年輕時,被父親的一句話惹惱了便會奮起還擊,而今,經過一夜的焦灼煎熬,她內心深處強忍的倔勁已到爆裂的臨界點,不由得把怨氣泄上了嘴角,沒好氣地大著嗓門說:“你罵誰呢?你們今天必須給我把話給說清楚,什麽叫不要臉?我哪不要臉啦!”


    在這同時,李真意欲關門,文麗死勁用手推住房門不讓關上。李真說:“你走吧!麗麗啊!你就別嘴硬啦!你有本事去跟尋安解釋去,我們老啦,經不起折騰了,你要鬧迴家跟尋安鬧去吧。”


    這時,林素芬已經來到門前,衝著李真吼道:“你跟這種不要臉的女人說什麽呀!文麗,你嚷得這麽大聲幹什麽?我警告你,你不要臉我們要臉,你不怕鄰居知道我怕被人笑話……”


    林素芬口口聲聲說“不要臉”,令文麗氣急,忍不住打斷道:“媽!你口口聲聲說我不要臉,我到底哪裏做錯了?”她咽了一口口水,“你們不說清楚我不走。”


    林素芬“哼”了一聲,正話反說著諷刺道:“你沒錯!錯的人是李尋安。李尋安錯就錯在把你娶過了門。我們也有錯,尋安爸爸錯在一直護著你,我錯在當年留住了你……”


    文麗被氣到腦缺氧,再次打斷道:“就算要死也讓我死個明白!你別連諷帶刺說話,我真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你們不認我這個兒媳婦,我認,我無所謂,李尋安一個晚上沒有迴家,否則我也不會來這裏找你。隻要你們把話說清楚,我可以發誓,今生今世再不靠近你們家門一步。”


    文麗幾乎把話說絕了。


    林素芬一聽急了:“尋安到哪兒去啦?啊?老頭子,他不會想不開吧?”母子連心,她一下子哭了起來,“嗚嗚嗚……老頭子,要是孩子尋了短見,叫我們可怎麽活呀!”她隨即使勁一抹眼淚,目露一道淩厲的兇光射向文麗,“都是你,都是你害人……”她開始氣到渾身顫抖,一改往日精神矍鑠的模樣,身體晃晃悠悠,搖搖欲墜。


    李真一把扶住林素芬,卻不忘用腳抵住門,唯恐文麗闖進門來,大叫一聲:“老林!你不要瞎想,我們家尋安是不會在這種事上看不開的。”語氣隨即變得輕柔了些,“他還勸過尋寧那,說小雪不是親生也有養育情的。老林你忘了嗎?他說過這句話的,你放心,我們尋安自小是一個堅強的人,他不會這麽脆弱的。”


    文麗矛盾之極,既見他們防賊一般對待自己,卻還擔心著林素芬的身體,可又不甘心裝糊塗,不問此頓變故的真相,便哀求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林素芬連喘了幾口粗氣,說:“你別演戲了,我們什麽都知道了。”


    文麗吼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我又知道什麽?我知道了什麽還需要來問你們嗎?要不是李尋安徹夜不歸,我怎麽無緣無故得來受你們這頓冤枉氣!”


    李真說:“你就是嘴硬!尋安不迴家,肯定是他不想迴家看見你和你養的野種……”


    文麗尚存一絲理智的話,至此,是李真這句話,讓她徹底爆發了。


    她重重地踢了房門一腳,聲嘶力竭地大吼:“你們把話說幹淨點,誰是野種?你們侮辱我,我敬你們為長輩,看在李尋安的麵上我可以不跟你們計較,但你們要是在說文文就不行……”她的眼珠圓瞪,一副兇相。


    李真一呆,下意識一般地說:“幹什麽?你還想打人嗎?文麗啊文麗,我李真從來沒有虧待你,總是幫著你……”


    林素芬打斷道:“你跟這種人囉嗦什麽!文麗,尋安不肯見你,就說明是他被你傷透了心。好!我不想跟你吵架,那我問你,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李文是誰的孩子?”


    文麗一聽懵了!下意識般地說:“啊?除了李尋安還能是誰?”


    李真氣得搖搖頭,說:“你就別裝啦!我們什麽都知道了。”


    終於,文麗差不多嗅到了李尋寧和李雪之間那種複雜的氣息,恍然無助地問了句:“你們到底知道什麽呀?哎呀!我的天呐!”


    林素芬不屑地用鼻孔“哼”了一聲,說:“我去幫尋安和李文做了親子鑒定,他們之間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你自己做的事,隻有你的心裏最清楚。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真跟了一句:“就算李尋安原諒你,我家也不歡迎你。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你有本事就賴在李尋安身上去吧!”


    “啪啪啪”,公公婆婆的字字句句,多像是無形的巴掌,在擊打臉麵的聲音。無形又無聲的巴掌聲,令文麗隻感覺到天旋地轉。


    還有林素芬和李真隔著門縫露出來的鄙視目光,變成了搓肉削骨的刀,一刀刀猛砍在了文麗的心上!一時間,她暈暈乎乎的,暈頭轉向。


    沒來由的奇恥大辱,確實令文麗驚呆住了,她隻覺得天崩地裂,頭重腳輕,一隻腳不由自主地乏力一鬆,房門“砰”一聲被重重關上。


    李家的門,公公婆婆居住的家,文麗沒有得以走進,曾經和藹可親的人,此刻的麵目已經冷若冰霜,她得到了這樣一個所謂的真相。


    李尋安和李文沒有親子關係?文麗想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荒唐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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