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安和文麗別過吳鳳英,李尋安的臉容一下子失去了神采。在走迴醫院的路上,李尋安沉默不語,心情沉重而又難過。


    《那一天,我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文,李尋安曾經一度自鳴得意,可是,卻招惹來了這麽多的事。還有就是兒子李文的抑鬱症,盡管是輕度抑鬱,但也是抑鬱,秦青正是患了抑鬱症才臥軌自殺的,李文如此的乖巧、順從、聽話……他不敢想下去,心頭猶如被壓上了兩塊千斤重石,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此刻的文麗,她的心全部牽掛在兒子的身上,沒有發現李尋安正深陷在痛苦中不可自拔,拉著他的胳膊問:“周六怎麽辦?我送文文去吳老師那裏吧。”


    李尋安想了想說:“我們一起去。”


    “你上午要吊鹽水,醫生還要查房,你怎麽去?”


    “管這麽多幹嘛?我好的差不多了!現在是文文重要,我的病死不了就行。”


    “你說這種話幹什麽呀?你們倆誰也不能有事,你聽我的,文文由我送,你就安心住在醫院裏等消息吧。”


    李尋安沒有考慮,脫口而出:“不行!我跟醫生請假。鹽水可以下午吊,我陪你一塊去。”他的話說得毅然決然,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餘地。在以往,隻要是為李文的事,從來都是文麗說一不二,李尋安有自知之明,既然沒有反對權,也就幹脆不摻和。這次不一樣了,他的主張無比的堅定。


    迴到了病房,他們特別有默契,盡管都在為李文的心理問題憂心忡忡,卻誰也不提一句兒子的事,生怕被臨床病友和他們陪護的家屬聽到。


    文麗睡覺曆來很安靜,不常翻身。這一晚,她躺在陪護躺椅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李尋安也同樣,兒子的抑鬱,有秦青的前車之鑒,令他感到害怕,而一篇文章招來的意外,他不自禁問自己,這世上怎麽會有像龍兒媽媽這樣的人?他感到悲哀的不僅於此,還有陳平章和梁心雨現在鬧得不可開交。“放妻協議”中寫: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他想到這裏歎了口氣,唉……無聲而語:文字隻能歸為文藝,夫妻情分總是那麽非友即敵。


    護士進來查房,見李尋安睜著眼睛,一臉的痛苦模樣,頓時嚇了一跳,忙問:“哪裏不舒服?”


    李尋安搖搖頭。


    聽到護士如此問,文麗一下子跳著坐了起來。


    護士又問:“睡不著?”


    李尋安說:“白天睡多了。”


    護士鬆了口氣,給他量了體溫,血壓,心跳後說:“都正常的嘛!你睡不著可不行的,我讓值班醫生給你開點藥吧。”


    文麗緊張地問:“安眠藥嗎?”


    李尋安沒有迴答文麗的話,而是直接對護士說:“不用!有事我叫你。”


    護士不放心地說:“你行不行啊?不管哪裏不舒服,你都要跟我們說實話的哦!”


    李尋安說:“好的!我知道,有事叫你。”


    文麗則跟著說:“沒事沒事,我看著呐!”待護士走後,她看著李尋安問:“你真沒事啊?要不讓醫生開點藥吧。你不睡,要是加重了病怎麽辦?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否則……”


    李尋安不待她說下去:“別吵著人家。”他突然拍拍床沿,“你上來睡。”


    文麗一下子怔住了,忸怩地問:“什麽?你說什麽?”


    李尋安掀開被子,再一次拍拍床沿說:“我知道你也睡不著,你上來躺一會。”


    文麗比劃了一下病床的寬度,說:“這麽小。”


    李尋安說:“睡不塌的。”邊說邊往一邊移了移。


    文麗心虛地看了一眼臨床,隨即拉上了病床圍簾,陪著小心地躺在了李尋安的身邊,悄聲說:“不好吧!”


    李尋安也耳語道:“陪陪我!”


    文麗的心陡然一跳,忍不住羞澀地支吾了一句:“你想要啊?”


    李尋安自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伸手把文麗摟在懷裏,輕聲說:“想什麽想!公共場合。”


    文麗趕緊夾住一股暖流,難為情地把頭埋在李尋安的胸口,借以掩飾微微發燙的臉,抬手輕輕地拍了一記李尋安。


    李尋安說:“我發現……”


    文麗唯恐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忙問:“發現什麽?”


    “我發現,我要麽沒事,要麽麻煩事一作堆。事情都好像是湊好一起來的。一團的亂麻。”


    “哦!”


    “為什麽有這麽多事會湊在一起?”


    “我怎麽知道呀!”


    “壞分子”突然插話道:“這就是生活嘛!誰家不是這樣的呀?好事壞事,就是喜歡紮鬧猛,要來總是一起來,我年紀比你大,見得多啦,我就是這樣過來的……”他的耳尖,剛才被護士吵醒後還沒睡著,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李尋安和文麗一聽,兩顆心禁不住怦然一跳。李尋安暗想,幸虧沒有提到兒子的事,否則等於公之於眾了,因而不由得把文麗摟得更緊了。文麗則在想,幸虧沒有做那個事,否則……她羞於想“否則”,也就一把抱住了李尋安,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他們誰也沒有接口迴話,相擁著擠在一張窄窄的病床上,任憑兩顆心在發出緊張的跳動,不約而同享受起這份濃情蜜意來。


    是的,沒錯,相擁而睡的甜蜜情懷,他們自結婚以來,這是第一次嚐試。他們的夫妻感情漸入佳境,兒子的病情,反而促使他們的心靠得更近了。


    這樣你儂我儂的幸福來得有點意外,兩顆依偎在一起的心,就此有節奏地跳在同一個頻率上。他們兩顆心的碰撞,是那麽的安然,是那麽的前所未有。


    這是種什麽樣的感覺?是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還有“壞分子”提到的“好事壞事,就是喜歡紮鬧猛”那句話。在李尋安和文麗的麵前,似乎看不見好事,但就算是壞事,他們不用明說,也頓時有了共同麵對、共同分擔的誓言。


    當然,這是一種無需明言發誓的誓言,李尋安和文麗在此時此刻,心靈相通了,避不開的生活,唯有直接麵對。


    過了一會,病房內恢複了寧靜,李尋安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明天我們一起去接文文放學。”


    文麗不敢出聲,也不需要問為什麽?因為李尋安對兒子的擔當,,她已經收進心底,而李尋安的溫柔,又令她感受到無限的滿足,便立即點了點頭。


    李尋安接著耳語道:“然後直接去陳平章家。”


    文麗得知兒子患了抑鬱症,已在內心裏充滿了自責,也就有些盲目了,隻覺得李尋安不管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是對的,也就沒有必要去幹涉李尋安的主張了。


    她再次伏在李尋安的懷裏點點頭。


    李尋安又說:“我答應帶文文去看陳平章,讓他說說編劇動漫《藍貓》的故事。”


    文麗繼續點頭。


    在這樣的一個深夜裏,她如今是一個百依百順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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