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宮正殿之中,皇後慕卿嫣端坐在鳳椅子上,把玩著一隻玉鑲琉璃盞。坐在下首的靜妃抿了一口茶,笑讚道:“口齒留香,迴味無窮,不愧是名譽天下的名茶。”


    一旁的淑妃瞥了一眼桌上放著茶,冷嘲熱諷道:“這般好茶倒是隻有在皇後宮中方能喝到了。妹妹不知,這可是君山銀針,是前幾日湖州剛進貢的,聽說攏共便隻有那麽兩小罐,陛下可全賞了皇後娘娘。”


    皇上對皇後的寵愛宮中誰人不知,眾人雖然嫉妒卻無可奈何,不敢多言。靜妃向上看去,坐在鳳椅上的人氣質清冷勝雪,麵龐絕美如月如霧,隻端端坐在那便已美如山水詩韻,豔壓群芳。


    慕卿嫣正垂眸盯著手中的琉璃盞發愣,聽了淑妃的話方迴過神,也不惱隻清聲道:“你若喜歡,便拿去。”


    依舊是這般不屑清冷在上的模樣,淑妃冷哼一聲,仍想諷刺兩句,看見一旁與自己交好的靜妃朝自己搖頭示意,雖心中不忿卻也做罷。微微側身瞧見那珠簾輕輕晃動似躲著個人,立即嗬斥道:“何人躲在那偷聽,還不滾出來。”


    眾人聽聞目光皆轉向那殿側的珠簾,隻見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撥開珠簾,從裏出來一位容貌豔絕無雙的女子。那女子從珠簾後走出,傾直的走向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高位上麵無表情的人。


    待看清那女子的麵容,淑妃心中一驚,此女眉若劍山月勾,眼盛星辰桃夭,絳唇映日,行姿飄逸,一身銀朱長裙,似豔陽荼火,格外的耀眼逼人,這宮中何時有了這般美豔的人!


    她皺眉冷聲質問:“哪來的下賤東西,還不跪下!”


    這宮中誰人不知道這淑妃背後依靠的周家乃是陛下極其信任的武將大家,而淑妃憑借家中權勢和皇上寵愛一向囂張跋扈慣了。最喜高高在上的做派,厭煩極了旁人在自己麵前得意居高,恨不得人人在自己麵前伏小做低。


    如今見這不知哪冒出來的女子全然不理會自己的質詢,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傾直的走向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高位上麵無表情的皇後,立即氣急敗壞的站起,怒斥道:“你給本宮站住。”


    身邊的宮女池彩見自家主子氣得發顫,立即上前想將這不知從哪竄出來的人拉住,可不曾想這瞧著嬌弱的女子力度卻大得驚人,她剛拉住這人的手就被狠狠甩開,一個踉蹌自己反被摔在地上。


    眾人一時之間被這一幕嚇到,不由得都愣住。一側的靜妃也被嚇了一跳,很快便斂了心神,見此人直奔皇後而去,高聲道:“都愣著做什麽!還不攔著此女,莫讓這人傷著皇後娘娘。”


    殿中的宮女太監聽聞忙上前去製止,立在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菱柚早已上前擋在皇後身前,眉頭緊鎖神情複雜的著看著底下與宮人毆鬥著的人,心中驚歎:這位莫不是瘋了不成!


    “住手!”


    清冷的聲音在這嘈雜之中響起,如天山上淩冽的雪蓮,又恍如縹緲的雲煙。蕭雲嗔心中一顫,這冽然如雪的聲音已許久未曾聽見!她斂眸將身旁糾纏著的宮人一腳踢開。


    一眾的宮人齜牙咧嘴的倒在地上,慕卿嫣雙眉微微蹙起,冷冷的看著從地上站起的人。


    那令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了三分薄怒。


    “雲昭儀想做什麽!既入了宮,自該遵守這宮中的規矩!”


    蕭雲嗔抬首望去,隻隔著兩步,近在咫尺!就差這兩步她便能將這心心念念的人攬入懷中,她貪婪的望著,邁開腳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可那陌生凜冽的目光直逼得她腳下一頓。


    那鳳位上的人眉眼分明如初,可昔日那好看的美人眼中盛滿如春水般的柔情,早已變成冬日冰湖中的一片冰冷,如淩冽的冰刀刺進她的心中,冷冷的澆滅她滿心的熱情。


    她輕歎了口氣,向前邁出的腳又收了迴來,她緊握雙拳,將想說的話咽了迴去,盯著那鳳位上的人璀璨一笑,“雲嗔、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這輕飄飄的四個字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咬著牙才說了出來


    慕卿嫣眉心一折,並未說話,那垂在袖中握緊的手輕輕鬆開。


    眾嬪妃剛從適才的慌亂中反應過來,又聽聞皇後剛剛稱這貿然出現,引起慌亂的女子為雲昭儀,一下都驚了,不由得麵麵相覷。


    早便聽說蕭家要送女兒進宮,卻不曾想這般快的便封了昭儀進了宮,眾妃各懷心思小心的打量這新入宮的昭儀,皆心中感歎這人的容貌絕冠,心生警惕。


    靜妃離蕭雲嗔最近,瞧得更為仔細,適才蕭雲嗔那璀然一笑竟讓她看得一時恍惚,心中暗歎,這蕭雲嗔怎長得這般美豔,猶如那帶刺的嬌花,不過這般品行在這深宮之中定是難以生存。


    淑妃聽見皇後稱這蠻橫的女子為雲昭儀時,亦是一驚,她早知蕭家要送女兒入宮,便派人打探過,可如今怎麽看這蕭雲嗔也不像那傳聞中所說的容貌平平溫婉知禮。


    淑妃皺眉思考,蕭家的功勳卓著,這陸離無任何世家可抵,可功高震主,縱使一片忠心也惹得君主生疑。這蕭家倒也識趣的自交兵權退隱江南,昔日勇猛善戰的武將棄兵卸甲迴歸溫軟水鄉,往日如何風光輝煌如今無兵無權,縱留有滿身名譽又能如何?


    哪比得上她周家手握兵權,深得天子器重。思及至此,淑妃長眉一挑,便對蕭雲嗔全無忌憚發起難來。


    “竟是來皇後請安的,你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刺殺皇後呢,初入宮中便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惹得這鳳鸞宮不得安寧,如此蠻橫無理之人怎也配留在宮中?也不知這蕭家怎樣舔著臉求了聖上恩典,送了你這般粗鄙之人進宮。”


    蕭雲嗔並未搭理她,隻是望著鳳位的人柔聲道:“珺璟如燁、雯華若錦,皇後娘娘美名遍傳天下,世人皆敬重愛戴,雲嗔亦十分愛慕!敬重皇後娘娘,今日得見心中傾慕之情難自抑……”


    蕭雲嗔頓了頓勾唇笑得燦爛極了,含情脈脈的凝視著鳳椅上端坐著的人,見那人典雅秀美平靜如秋水的麵龐此刻如疾風晃動,再難掩適才的寧靜淡然,低低一笑,方繼續道:“故而失了禮數,驚擾各位娘娘。還請娘娘們恕罪。”


    蕭雲嗔微微轉身向眾人行了一禮,挑眉看向淑妃:“不過與皇後娘娘的美名相比,雲嗔倒也聽見不少關於淑妃娘娘的傳聞,聽聞淑妃娘娘囂張跋扈、張牙舞爪的,進宮這麽多年,這後宮常常被娘娘搞得雞飛狗跳,與淑妃娘娘相比,雲嗔倒是自愧不如了!”


    淑妃跋扈宮中多年,何曾受過這般諷刺,當即便炸了,順起桌上的茶盞便朝著蕭雲嗔砸去。淑妃是將門之女,自幼跟著父兄學習騎射,縱在宮中養尊處優多年這騎射之技倒也未曾荒廢,扔得十分精準。


    她下手本就極重不料蕭雲嗔竟也不躲,任由那茶盞砸在自己頭上,頃刻蕭雲嗔那光潔的額頭瞬間鮮血直流,直瞧得眾人心中皆發怵。


    蕭雲嗔不緊不慢的擦著頭上鮮血,衝著淑妃低聲一笑:“淑妃娘娘還真是個潑婦。”


    眾妃聞言一驚,這新入宮的昭儀可真是……夠膽!


    淑妃已氣炸,靜妃見淑妃還欲上前動手,忙拉著勸道:“淑妃姐姐和這剛進宮的昭儀置什麽氣,莫要氣著身子。”


    “剛進宮便這便沒有規矩,本宮今日便要好好教教她這宮中的尊卑有序。”


    淑妃此時正在氣頭上,哪聽得進去勸,一邊說著便欲上前動手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一時之間這殿中場麵極度混亂。


    “放肆!”


    桌木一響,琉璃玉盞碎在地上,發出一聲清鳴。眾人皆愣,望向坐在鳳位上突然出言的皇後,皇後的語氣依舊清冷若幽蘭卻滿含怒氣與威嚴。


    多年來宮中妃嬪一向看慣了皇後溫柔寧靜的樣子,如今一下發火,不由得都嚇了一跳,收起了幸災樂禍看戲的心思。


    慕卿嫣蹙眉瞧著張牙舞爪如潑婦一般的淑妃,嗬斥道:“淑妃進宮這麽多年還是這麽沒有規矩麽。”


    淑妃被這嗬斥嚇了一跳,見皇後難得的發了火,心中雖有膽怯,卻又不肯服軟,甩開靜妃拉著的手盯著皇後問道:“教訓不知禮數的妃子,皇後娘娘,臣妾何錯之有?”


    慕卿嫣掃了眼蕭雲嗔額頭上的血跡,眸光微暗,冷聲道:“淑妃既然不知道自己錯在那,那便迴宮待著好好想,直到想明白了。來人,送淑妃迴去。”


    淑妃心中怒火翻騰,甚是不解這一向溫柔冷淡的皇後怎麽會如此護著這剛進宮的昭儀,本想發怒質問,卻被一旁的靜妃拉住小聲勸,想到皇上對皇後的偏寵,隻好作罷,將攔在自己麵前的宮人推開,咬牙切齒道:“滾開,本宮自己迴去。”


    淑妃憤然離去,此刻鳳鸞宮中陷入一片寂靜,眾人無聲打量著這新封的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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