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外麵飄起了雪,細小純白的雪粒自夜空落下,鋪了薄薄的一層,把一切汙濁都掩蓋在下,銀裝素裹,延亙不絕……


    楊樹枯黃的幹枝折落,剩下的頑強堅守,被雪粒半裹著,反射著微弱的路燈。


    沈謹媛睡之前情緒波動太大,又哭又笑的,又受了季琰的刺激,雖看上去睡得安穩,實則噩夢不斷。


    斷斷續續地閃著過往的瑣碎事,被家裏的保姆帶著出門學琴,她好像哭了,抽抽搭搭的,扒著車窗不放,任他們怎麽威逼利誘都不樂意,她隻是不喜歡而已,可是誰會在意一個小孩的意見?


    夢裏……


    那個她名義上的父親出現了,還是那副年輕張揚的樣子,過了而立之年仍像個剛步入社會的青年,穿著輕率又不著調,眼裏總帶著邪氣,看人的時候總是似笑非笑的,浪蕩的貴公子,身後總跟著爛桃花。


    男女歡好的叫聲,毫不遮掩地傳出來,放肆地低吟粗喘,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葷話,都是年幼的她無法理解的。


    她懵懂地一直走,不明白,但是又流著淚,那聲音她很討厭,感覺很惡心,拔腿要跑,稚嫩的兩條腿不聽使喚,自己把自己給絆到在地。


    房間裏的叫聲戛然而止,女人不滿地嬌哼聲,忸怩地讓人作嘔。


    沈謹媛摔倒在地,渾身無力又爬不起來,稚嫩的雙手擰著地毯,眼前逐漸模糊朦朧,突然房門打開,女人披著件寬大的襯衣,扣子都沒係幾顆,傲人的風景唿之欲出,兩條腿沒羞恥地露著,光裸的身體上密布著歡愛的痕跡。


    那張臉跟她媽媽極其相似的臉上帶著陰翳,烈焰般的紅唇低聲咒罵著,毫不在意被人看見的事,完不把她放在眼裏。


    沈謹媛唿吸變得急促,纖長的手指用力攥著被子,難受的快要窒息,禁閉的雙眼帶上了濕意,眼睫輕輕顫抖著。


    “不……放開……”她喃喃細語著,還沉浸在夢境裏。


    季琰睡眠一向很淺,漆黑眸陡然睜開,眼底鋒利一片,夾雜著被人吵到淡淡的不悅,他側過頭,一雙眼又瞬間化作春水,柔和無比。


    暖黃的燈光下,沈謹媛顰著眉小幅掙紮著,光潔飽滿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殷紅的唇上下開合,五指收做一團,很明顯是陷入了夢魘。


    他皺了皺眉,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嗓音裏是剛睡醒特有的沙啞。


    沈謹媛是在深眠,又魘著了,也聽不進他喊的什麽,細微的聲音裏還帶上了哭腔,柔軟又可憐,無形之中勾著人。


    季琰住了聲,視線定格在她身上,權衡了一下,最後靠近她,連人帶被子一塊擁進懷裏,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對小孩一般,薄唇旁邊就是沈謹媛紅紅的耳尖,他壓低了聲音哄著:“沒事了,乖,你隻是在做夢……”


    夢裏女人猙獰地要淩虐她,而她則蜷縮成一團,動也動不了,孤立無援地顫栗著。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層層禁錮,所有的東西漸漸褪去,煙霧似的消散,一切又迴歸寧靜。


    懷裏的人不抖了,季琰動作又繼續了兩下,唿吸間都是女孩的香甜的味道,他眷戀不舍地收迴手,要跟她拉開距離,身體才剛一動,就發現沈謹媛雙手緊抓著他前胸的浴袍,很難掰掉的樣子。


    季琰猶豫了片刻,又重新攬過了她,深潭般的眸子流轉著,醒來就再難眠了。


    窗外雪不斷落著,窗沿上蓋了層薄雪,寒冷被落地窗跟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外,室內溫暖如春。


    冬天到了,應該抱團取暖。


    深灰色的大床上,兩道身影相擁在一起,下巴抵額頭,唿吸交織,一片靜好。


    畢海昨晚聚餐前就說了放半天假,劇組的人都很聽話,睡過了早飯,大有連午餐都一塊睡過的意思。


    下了半晚上的雪,厚度還挺讓人滿意,民宿打工的幾個年輕姑娘,興奮地起了個大早,穿得異常厚實,撒歡在雪地裏奔跑,頭頂的天時不時還飄落著雪花,腳下猜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才是雪。


    劇組的車在民宿外麵停了一排,此刻都包上了一層雪。


    一個紮羊角辮戴粉色圍巾的女孩,飛快地瞥了一眼那邊的保姆車,對幾個同伴說:“他是不是也在,我今天還能看見他對嗎?”


    她聲音很小,帶著很明顯的羞澀跟怯意,目光裏包含期待。


    “那個禁欲係帥哥嗎?車都在這停著呢,他肯定也在。”


    “你怎麽這麽愛臉紅啊?迴頭見了人還不得昏過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羊角辮”用手遮了一下臉,很快又蹲下身體,從地上抓了一把雪,胡亂團成團,朝笑話自己的人身上投去。


    那個女孩笑著扛下了,嘴裏還是沒個正經,嬉笑打鬧著,一群人陷入了混戰,雪團飛來飛去,人笑著尖叫亂跑。


    一陣喧囂歡騰。


    女孩的叫聲頗有穿透力,民宿三樓靠外層的房間內,大床之上一聲低微不滿的嚶嚀,軟糯嬌俏地撥人心弦,一下一下勾著人最原始的欲望。


    季琰緩緩抬起眼皮,鋒棱的眉眼之中跳動著赤紅,懷裏的溫度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嗯…好吵。”沈謹媛要醒了,迷迷糊糊抱怨一句。


    耳朵邊是嬉笑聲,大早上的也不安穩,她緊皺著眉頭,細長的桃花眼抿成一道黑線,長睫忽閃,片刻後才舒展開來,眼瞳之中泛著霧氣,呆呆的,搞不清楚狀況。


    眼前是線條分明的鎖骨,繃緊的肌肉輪廓一直延伸到白色的睡袍裏,一股木質香縈繞著,成熟男性的氣息將她團團包圍,她自己的雙手還放在上麵,拉著浴袍的兩側,意外地扯開了一點兒,露著緊實的身材。


    沈謹媛吞了吞口水,瞬間清醒過來,心裏暗罵一聲妖怪,她自己的一條腿貌似還纏在這人精壯的腰身上。


    沒事的,悄悄收迴來就好,沈謹媛心想。


    心裏急著要趕緊出來,動作上又在盡力放輕,細長的腿小心翼翼地往迴收,臉色不自然的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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