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底降臨,大漠的天空格外幹淨澄澈,幽深的夜空綴著繁星,圓月籠著一層朦朧的光暈,白天看這裏是壯闊,夜晚又是另一幅景象。


    畢海親自清了場,一眾工作人員退到鏡頭外,從監視器裏看,畫麵裏隻剩季琰跟蘇悅兩個人。


    沈謹媛所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觀察到監視器裏兩人的動作。


    這場玉門關的戲拍的是男女主結伴同遊,夜半時分兩個難眠人偶然相遇,於西北遼闊的黃土上暢談,而後相知,彼此之間的影響很大。


    畢海喊了開始,場記打板。


    畫麵裏的兩個人開始動作,沈謹媛想起那晚他們排練的事,也是一樣的站位,隻是這次更加正式。


    蘇悅背對鏡頭盤腿坐在地上,豔麗的長袍甩在身後,鏡頭切到了她的臉上,月光下,女編曲家望向遠方,臉龐一片柔和,眼中卻是無限的寂寥與失落。


    她逃離那個肮髒的城市,跑到這個古樸安靜的遠方,渴求能有片刻屬於自己的真摯的時光。


    沈謹媛緊盯著屏幕,她一個外行都可以看出蘇悅的功底來,雖然年紀不大,能當上影後她確實很有實力。


    之後鏡頭陡然轉移,拉向更遠闊的地方,定格了幾秒又轉迴,畫麵裏出現一雙黑靴,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


    是季琰。


    鏡頭跟著移動並緩緩向上,飛揚的衣角一閃而過,接著移到了他臉上,線條緊削的下顎線,唇色淺淡的薄唇微抿著,英挺的鼻梁,鋒利硬朗的眉骨。


    因為融入角色的原因,眼神不是平時那種冰冷的,而是爽利溫潤。


    沈謹媛唿吸一滯,畢海把喇叭放到一邊,拍桌叫好:“鏡頭感太棒了!就是這種感覺。”


    饒是畢海這麽興奮,底下工作人員也不敢靠近監視器,低頭做自己的活。


    畫麵裏季琰對著蘇悅說了幾句台詞,蘇悅一驚,又轉笑,季琰撩起衣袍坐在她身邊,鏡頭在他們身上停留,這一鏡完。


    畢海拿起喇叭大喊:“卡!”


    “季老師,蘇老師,這場很完美。”畢海喊道,之後拿著劇本走向那邊。


    幾個化妝師跟助理提著箱子匆忙趕去,萬一用補妝他們又不在,少不了要挨畢海一頓狠批。


    沈謹媛站在原地想了想,她現在還是個助理,現在應該過去,拎著水向遠處走去。


    季琰並不需要補妝,本來就沒怎麽上妝,他從地麵上起身,皺了皺眉。


    玉門關的夜晚很涼,蘇悅的幾個助理拿著一堆東西跑過來,一個給她披上了衣服,另一個塞給她暖手寶,最後的男助理給她擰開熱水瓶。


    蘇悅眼下的烏青很重,化妝師忙著給她遮。


    沈謹媛走過去,被蘇悅那邊的陣仗給驚到了,原來這才是真助理,想想自己這麽多天以來的所作所為,她突然覺得荒唐起來。


    手裏的礦泉水涼的刺骨,沈謹媛懊惱的要死,季琰站在蘇悅旁邊,身上隻穿了一套長袍。


    “季老師,您冷嗎?”沈謹媛都要哭了,苦笑問道。


    季琰在鏡頭之外儼然一副冷淡模樣,斯文禁欲,他挑眉,片刻後說:“我冷。”


    “那我……”沈謹媛手已經伸到了自己的外套拉鏈上。


    “要脫下來給我嗎?”季琰好笑地看著她,“照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沈謹媛放在拉鎖上的手僵住了。


    蘇悅難得開懷笑了一次,看著沈謹媛說:“不要那麽緊張,你看你季老師對你多好,哈哈哈哈……”


    圍著她的工作人員也跟著樂。


    沈謹媛更窘了,季琰狹長的眼尾動了動,從她懷中抽出了一瓶水,打開喝了幾口。


    畢海在這裏踱了幾圈,轉迴來開始一臉嚴肅地簡單講了下接下來的戲。


    月下暢談並不是一下就能談開的,要縮減一部分台詞,畢竟整部影片才一個小時三十分鍾,這段再重要也不能占用太多時間。


    要控製在五分鍾以內,還要把人物從陌生狀態轉為近乎摯友的關係,對台詞功底、情緒把控及節奏默契都是一場考驗。


    時間差不多了,畢海帶人退了出去,開始進行下一場。


    畫麵從兩人並肩席地而坐開始,月下,這兩個第二次見麵的人中間還隔了一段距離,禮貌又不至於太疏離。


    沈謹媛本以為五分鍾更要抓緊時間說台詞,沒想到季琰靜了幾秒,之後緩緩側過頭,側臉的線條完美,薄唇微揚,眼角上翹,登時讓人如沐春風。


    沈謹媛恍惚了一下,莫名想到今天在車上的事,他拿糖給自己吃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季琰開口說台詞了,那邊有個小型的收音設備,把聲音清楚地傳過來,季琰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寂靜中勾的人要臉紅心跳。


    他的台詞功底真的逆天,簡單一句話就把控好了局的節奏,語氣和緩,讓人放下戒備,丟棄武裝,不用幾句就能讓人敞開心扉,但又絲毫沒有唐突。


    畢海一臉滿意之色,附近的幾個工作人員紅著臉偷瞄著屏幕。


    沈謹媛把眼神從監視器上挪開,直接望向遠處那兩道模糊的身影,眼底流光,意味不明。


    蘇悅一直在接他的戲,一般人跟蘇悅搭戲完是被她牽著走,可跟季琰,她永遠是被動的那個。


    兩人很有默契,精準地把這段收在了五分鍾以內,一條就過了。


    畢海摘了耳麥,藏不住的喜悅,帶頭鼓掌,他知道季琰有實力,可長久不拍戲總難逃生疏,沒想到幾場戲都一條過,順利的不可思議。


    季琰的戲感很強,氣場很足,這效果是他都沒想到的。


    工作人員也鬆一口氣,夜戲很少有這麽早結束的時候,而且畢海今天不但沒罵人,情緒還罕見的高漲。


    沈謹媛笑了笑,看著遠處的兩個人,心裏沒來由的一股異樣感。


    蘇悅的一堆助理又圍了上去,季琰整理了一下長袍,朝這邊走過來。


    沈謹媛愣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迎上去,走著走著覺得不對勁,她幹嘛要過去?自己又做不了什麽,又去讓人喝冷水嗎?


    心裏胡亂想著,腳步卻沒停下。


    季琰看著迎麵走來的女孩,鋒利的眼神軟了軟。


    “累嗎季老師?”沈謹媛對上他的視線,半天蹦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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