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方時良說,那天我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


    其實不用他說我都知道,我能很清楚的感覺出來,自己臉上的笑容,從來沒有這麽自然過,也沒有這麽燦爛過。


    我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笑,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開心。


    總而言之,當時我的心情好極了。


    “你笑什麽?”方時良疑惑的看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額頭:“你小子不會是腦袋被山河氣搞壞了吧?”


    “滾犢子。”我沒好氣的迴答道,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你腦袋被搞壞了我的都不會壞,我這兒好著呢!”


    方時良欲言又止的看著我,低聲嘀咕了一句。


    “笑得咋這麽傻逼呢........”


    在這時候,邪喇嘛毫無預兆的大笑了起來,一隻手拿著佛珠,一隻手拍打著大腿,似唱似念的說道。


    “心自化來九竅通,神來歸去有不同,靈台散慧摩羅智,空明似醒在夢中。”


    話音一落,邪喇嘛大聲對我說:“心穩則無穢,氣正則怨消,小後生,隻要你按照現在的道走下去,天下有多大,你便能走多遠!”


    “我不想走多遠,能夠安安穩穩過完自己的一生,對我來說就足夠了。”我撓了撓頭,笑得很燦爛:“天下雖大,氣象萬千,能走遍天下倒也是一件趣事,但那卻不是我想要的。”


    “身在紅塵俗世,自然身不由己,你不想走,也有人會讓你去走。”邪喇嘛頭也不迴的對我說道。


    我沉默了一下,見方時良也在看我,似乎也想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麽。


    其實在聽見邪喇嘛的話時,我就已經有了答案,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


    不是不好意思說,而是感覺有點說不出口,有種難以啟齒的感覺。


    “啞巴了?”方時良不耐煩的問我:“你想啥呢?”


    “不是啞巴,就是怕我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你們會覺得有點偏激。”我撓了撓頭,表情很是尷尬。


    “比你偏激的我都見過,你算個屁啊?”方時良罵罵咧咧的說道:“媽的跟個娘們似的,難道你現在都沒想明白??”


    我搖搖頭,嘴裏的果核吐到了手心裏,直接往洞口的方向一扔。


    “答案就一個。”


    說著,我伸出手去,借著方時良的褲子蹭了蹭,把手掌給擦幹淨了,當時就惹得方時良直接罵了出來。


    “你他娘能不能有點公德心?!!就這麽拿我褲子擦啊?!!你不虧心是不是?!!”


    我沒搭理他,轉過臉看著邪喇嘛,一字一句的說道。


    “誰讓我走我不想走的路,我就讓誰死。”


    聽見這話,邪喇嘛還沒什麽反應,方時良直接哈哈大笑了出來,滿臉的欣慰,似乎是有種望子成龍終如願的感覺。


    “好好好!這才是老子教出來的後生!”方時良重重的拍了拍我肩膀,也沒在乎自己的褲子讓我給弄髒了,大笑個不停:“你現在的想法非常正確,能在這麽年輕的時候,想明白這麽多,以後你肯定會少吃很多苦頭的。”


    “能少吃很多苦頭?”我歎了口氣:“希望如此吧,能這樣那就最好了。”


    “你會這麽想,以後遇見的困難自然就多,但真正會讓你感覺到苦的事,恐怕很難會出現在你身上。”方時良說著,把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了:“為人處世,切記不能心慈手軟,當斷則斷,如若不然,就會反受其亂。”


    方時良跟我說這些話的目的,其實我都明白。


    他隻是擔心我太過軟弱,或是說,太過於心慈手軟。


    對於某些麻煩,以前的我,很可能會遲遲不敢下死手去解決,但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發現麻煩之前,先把麻煩除掉,或者用別的方式去除掉,借刀殺人什麽的,都是好套路啊。”方時良話裏有話的說道:“甭管這是老招還是新招,能管用就是好招,你明白吧?”


    “我懂。”我點點頭:“雖然我現在不一定下得去手,但要真到了那種緊要關頭,我是不會猶豫的。”


    “雖然咱們是行裏人,都知道殺了人會落什麽下場,但是呢........”


    方時良說著,往前湊了湊,眼神裏似乎閃過了一絲悔意。


    “在地獄裏受受苦,總比生不如死的活著強吧?”


    我點點頭,沒說什麽。


    “行了,看你這裏也完事了,那咱就迴去吧,也該讓你好好休息幾天了。”方時良打了個哈欠,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狗日的,老子剛洗好的褲子啊,又讓你給弄髒了。”


    “剛洗好的?”我沒好氣的看著他,反問道:“我看是去年洗的吧?”


    “狗屁,明明是上個月.......哎算了我也不愛跟你計較這點小事。”方時良擺擺手,轉過頭看著邪喇嘛,說:“這次麻煩你了啊,有時間我請你喝酒去。”


    “好。”邪喇嘛點點頭,背對著我們,笑道:“我要喝的酒,得是好酒。”


    “那肯定啊,二鍋頭,這酒絕對牛逼。”


    方時良哈哈大笑道,隨後踹了我屁股一腳,催促著我把行李背上。


    等我把行李收拾好,並且將地上的煙頭一一撿出去丟了,把洞穴裏徹底的打掃了一遍,方時良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媽的你能不能快點啊?!!”


    聽見洞口傳來的催促聲,我忍不住迴了一句:“我們又不是趕著投胎去!!急個屁啊!!”


    隨後,在方時良層出不窮的罵街聲中,我走到邪喇嘛身後,恭恭敬敬的衝它鞠了一躬。


    “老前輩,謝謝您了。”


    邪喇嘛聽見我的話,便迴過頭來,看了看我,眼睛笑眯眯的。


    “不謝,我也隻是想借著你的肉身做一次實驗而已。”


    一邊說著,邪喇嘛抬起手來,指了指青銅油燈裏燃燒的火苗。


    “那東西能不能燒死人,能不能燒掉穢,我原來並不確定,但這一次我確定了。”


    “嘿,甭管你是不是做實驗,我都得謝謝你。”


    我背著行李,衝它擺了擺手:“有機會了,咱就一起喝頓酒,我在方老鬼那兒等你。”


    邪喇嘛點點頭,說,好。


    ..................


    在迴去的路上,我一個冤孽都沒遇見。


    整個森林裏的冤孽仿佛都跟失蹤了似的,沒有半點蹤跡顯露出來,也沒有發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走了很久,我們便走到了孽真人所生活的那片墳地裏。


    當時,這個老家夥蹲坐在棺材上,顯得無比悠閑,在看見我們的時候,還特別親切的衝我們招了招手,打了個招唿。


    跟它聊了一會,我們也沒再墨跡,直接告辭了。


    ..................


    從白天走到夜裏。


    從邪喇嘛所在的那處洞穴,走迴到了方時良住的山頂上。


    這一趟給我走的,胯都要給我累劈了。


    進了石屋,我直接就躺下了,跟個死人一樣閉著眼睛,動也不動。


    “哎你小子行啊,就這麽幾天不見,體力見漲啊!”方時良在旁邊嘖嘖有聲的感慨著:“我還以為今兒咱走不迴來呢!”


    “沒辦法,被逼的。”我聲音很細,每一個字都充斥著難以掩飾的倦意:“在屋子裏睡,總比在林子裏玩命強得多。”


    “這倒也是。”


    方時良說著,抬起腿踹了我一腳,說道:“別睡了,我去給你整點吃的,這幾天估計你都沒吃好吧?”


    我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睜開眼睛,正巧就看見方時良在往外走。


    “其實你人挺好的。”


    聞言,方時良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問我:“你罵我呢?”


    “真的,你人真的不錯,就是脾氣操蛋了點。”我大笑道。


    “操。”


    方時良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語氣裏滿是威脅的意思。


    “現在就敢得罪我?接下來的這幾個月老子看你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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