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關於四位老人，他從不迷糊，很早之前他就訂好今天要帶來的鮮花和紙錢，就連金元寶也是他親手疊的，疊了一大紙箱。穆筠這次出國出差，忙的不是娛樂圈的事，是公事，他是穆、鍾兩家的繼承人，要負責的事情極多，在國外連著開會，很忙。黎望星當然也會感到心疼，就沒有和穆筠說他會來孫家的事。他心心念念穆筠，穆筠心裏當然也是隻有他。即使黎望星不說，也不準保鏢他們和穆筠說，穆筠總有辦法知道。知道黎望星今天要來孫家，穆筠就知道黎望星鐵定要受委屈。這個委屈還必定來自於孫方儀。人總有弱點。黎望星特別討厭孫某人和齊女士的另一麵，是內心深處的那個小小的他，又會特別渴望來自父母的關愛。正是因為沒有，因為無法得到，他才會討厭。來孫家，黎望星必然會受到傷害。穆筠趕著提前迴到上海。這一點，不必多問，黎望星自己也知道。到爺爺墓前祭奠的時候，黎望星跪著，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在穆筠麵前，他從來是坦坦蕩蕩的，剛剛在車上，就連那種羞恥的事情他都說了。此時他也就直言道：“你們放心吧，哥哥對我超好的！我們會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們在那裏也要開開心心的呀！也請爺爺奶奶保佑穆筠哥哥以後不要太辛苦，保佑他事業順利，保佑他身體健康，保佑他……”嘰裏咕嚕地說了很多，全部都是在保佑穆筠，隻字不提自己。穆筠跪在他身邊，無奈地摸摸他的小腦袋。司機老李站在不遠處等他們，瞧見這幕，“嘿嘿”直笑，他拿手機，特地找個好角度，“哢嚓”拍下這幕。老李都不免看著手機欣賞。黎望星今天穿的是身黑西裝。穆筠是從金融峰會的會場直接去機場，下飛機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過來了，也是一身黑西裝。這畫麵啊，真像是小夫夫新婚第二天過來祭拜長輩。實在是養眼得很！從墓園離開，黎望星明顯心情大好，還不想迴家的樣子。穆筠是公眾人物，又不好帶他出去玩，想起公司前陣子簽了幾個新人，這些天正在公司上各種培訓課程，吳飛雙、陸小凡他們最近都在忙這事。穆筠問黎望星是否想去看。黎望星確實很開心，困惑的事情都已得到解決，穆筠又和他在一起。聽說有熱鬧可以湊，他連連點頭。得知穆筠帶著小祖宗過來，要親自看看這批新人。吳飛雙將人都安排進會議室。會議室分內外間，外間坐著新招的6名藝人，吳飛雙正在和他們談話。吳飛雙身後，是麵雙麵鏡，鏡子後就是內間。穆筠和黎望星到的時候，吳飛雙已經和那些人聊了有會兒，黎望星喊著口渴，穆筠先給他拿冰牛奶，黎望星拿起瓶子對著就開始“噸”。穆筠又將毛巾弄濕給他擦臉、擦手。忙活一陣，換好衣服，身上幹爽、舒適了，黎望星才和穆筠坐下來。吳飛雙和新人們聊的都是比較輕鬆的話題，新人們都挺落落大方的，黎望星迅速地掃了眼，覺得他們長得都挺好看的，看起來很有眼緣，沒有討厭的人。正要繼續“噸”牛奶，黎望星的視線猛地頓住，迅速投向最右。穆筠見狀，立即伸手幫他擦嘴邊的奶漬，問道：“怎麽？”黎望星急急放下牛奶瓶，指著坐在最右側的男孩，說道：“這個人我記得！難怪我當初看到他的照片就覺得有點眼熟！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小姨嗎？！”穆筠略怔，迴頭仔細看黎望星指著的男孩。這麽一說，似乎還真有點像？“和小姨少女的時候超像！我手機裏還有那張全家福呢！”黎望星趕緊拿出手機，找出前幾天剛翻拍的全家福給穆筠看。這張全家福裏，連穆筠都還沒有。鍾寄風才22歲，小姨17歲，穆筠的外公外婆也還很年輕。大家都在笑。“這麽一看，更像了！”黎望星將手機舉起來，和鏡子外的男孩比對，“你看呀！”不比不知道，一比，就連穆筠都不禁覺得後背發涼。小姨的這一生太悲慘，他懂事的時候，小姨就已經瘋了，再鮮妍的花朵，也禁不住那樣的風暴。曾經的照片，大家都不願意多看，唯恐想起傷心事。穆筠看慣小姨後來蒼老、苦澀的麵孔，早就不記得小姨原先的樣子。反倒是黎望星這些年和小姨從未見過麵，記憶中還是小姨最漂亮的樣子。黎望星還在激動。穆筠也清醒過來，告訴他：“表弟早就沒了，這個人和小姨長得再像，也絕不可能是表弟。”黎望星看他，無語道：“我當然知道，你亂想什麽，他當然不可能是你表弟！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事！我就是……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一下？”“你說。”“醫生們都說，小姨快不行了，小姨一直不願意治療。她從來不敢提弟弟的事，最近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每天都在念叨弟弟，你是不知道，光我住在那裏的這些天，小姨每天發作都是因為弟弟，特別可憐。“然後我們小組，今年期末排的大戲剛好是《夢的衣裳》，你聽說過嗎？是瓊瑤阿姨的一本小說，女主就是因為和男主過世的妹妹長得很像，被找過去假扮妹妹，陪著老人走完最後的路程。所以我覺得……你覺得，這樣，可以嘛？”黎望星輕聲問穆筠。穆筠眉頭緊皺。當然不可以。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支撐。小姨已經走到人生盡頭，沒有必要最後給她如此巨大的謊言。別看穆筠在黎望星麵前總是笑，一點脾氣也沒有，那隻是因為他是黎望星。世界上隻有一個黎望星。穆筠是標準的理智派、鐵血派，他不認為黎望星的這個建議有任何實施的意義，隻是空折騰。但他知道黎望星是好心。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觸動黎望星的存在，因為這正是黎望星最缺的東西。尤其是他從未擁有過的母子情。穆筠隻笑道：“這不是小事，你讓哥哥想一想，好不好？”黎望星撇嘴，一看就知道穆筠不會答應。他其實也能理解穆筠的想法，騙人也確實不好。可是都已經到人生盡頭，騙一騙又何妨呢？小姨這麽可憐，人生最後的時光裏，讓她也能聽到聲“媽媽”，不好嗎？兩人想法有分歧，這不是隨便就能做決定的小事，穆筠不會輕易妥協，黎望星的心情多少有影響。黎望星也沒繼續看那些新人，轉身就迴家了，說好的要一起去吃的新餐廳，也沒吃。晚上黎望星早早洗過澡就滾到床上刷手機，也不搭理穆筠。過了會兒，房門被打開，穆筠進來了，黎望星頭也不抬，隻聽到“”的聲響。響了很久，也不說話，黎望星抬頭：“你幹什麽呀！你”穆筠蹲在地上，一手提著鍵盤，一手提著個榴蓮，很苦惱地看他：“我試了很久，也沒法一腿跪一個，兩個高度完全不同，你說這該怎麽辦啊？”“……你神經病啊！”黎望星抓起枕頭砸他，又忍不住，到底是“噗嗤”笑出聲。穆筠大鬆口氣：“可算是願意跟我笑了，把我給嚇死了。”“怪誰呀！”“是是是，怪我，都是哥哥不對。可是寶寶，這不是小事，我答應你，這次真的會很認真地思考這件事，明天我去見爸媽和外公外婆，也跟他們說一說，問過他們的意思，再做決定，好嗎？”黎望星點頭：“好！那你也要答應我，如果叔叔阿姨和外公外婆也讚同，你就不許反對。”“好。”黎望星笑了。穆筠也笑，正要起來，黎望星眉毛豎起來：“誰允許你起來啦！你還沒跪呢！”“沒法兩個一起跪啊……”“那你就先跪鍵盤！再跪榴蓮！”“……行的吧。”穆筠也真的開始跪鍵盤，黎望星笑倒在床上，倒也沒舍得讓穆筠真跪，拿手機迅速拍了些照片，意思意思讓他跪了一兩分鍾，就命令穆筠換道具，繼續拍他跪榴蓮。拍好後，黎望星大手一揮：“起來叭！”又得意地揚了揚手機，“都是證據，你以後再敢得罪我，我就將它們公之於眾！讓你丟大人！”“遵命，我的殿下。”穆筠單膝跪地，右手放在左手胸前，特別虔誠。黎望星在床上滾來滾去，差點被他逗得笑岔氣。本來，穆筠老師憑借自己的智慧與努力，終於榮獲重新上床的權利。偏生一時得意，都要關燈睡覺了，穆筠喜歡逗黎望星的老毛病又犯，曖昧地問了句：“需要哥哥幫忙嗎？”黎望星正打著哈欠呢，過了幾秒鍾才明白穆筠的意思。氣得直接爬起來，一腳將穆筠踹下床其實沒有踹得動，是穆筠主動滾下去的。黎望星指著門外：“滾出去睡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