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範曉破手握方向盤,看著前方路況,她此刻正開著車,要把一位重要人士從機場接迴到歐家豪宅裏。此人就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名叫歐禦笙。


    範曉破忍不住抿唇微笑。


    她一直沒忘記歐禦笙是她討厭且想威脅的男人。


    你趕我,我偏不走!我決定了,我說到做到,你等著看!我會讓你後悔一直趕我走,一定會的,我一定要抓到你的小辮子,一定!


    四年前她就是以這種“監視”的態度在跟歐禦笙相處。放話說要盯著他,放話說要抓住他的小辮子,放話說要等他的黑暗野心跑出來,然後要剝開他無欲無求的虛假麵具,讓他的黑暗野心無所遁形,之後就殺他個片甲不留,讓歐家爺爺看穿他的真麵目,取消他競爭接班人的權利。


    她是雄心壯誌地想讓歐禦笙好看。


    隻是四年過去了,她卻是毫無進展。


    她並沒有找到他黑暗野心的證據,也沒有讓歐家爺爺看出他想吞掉公司的野心,她什麽都沒有做到,這四年時間像是虛耗過去似的。


    範曉破又瞄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歐禦笙,這個她想殲滅的男人,現在可好端端地坐在她身邊。


    她忍不住又偷笑了起來。


    迴頭去想自己當時威脅他的方式,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賭氣遊戲,思想行為極度不成熟,鬥嘴鬥氣的方式幼稚得要命。現在,經過了四年的曆練,她該成熟點了吧?


    雖然這四年裏,她跟歐禦笙相處的機會其實變得很少很少,但也沒有徹底分開不再往來。這四年,她仍在“築波學園”就讀,念大學,此刻正在等候畢業典禮到來以及領取畢業證書。至於歐禦笙則在“築波學園”取得學位後,三年多前就開始出國到各地去曆練,尤其留在美國的時間最長,相對地,他待在台灣的日子也變短變少。


    歐家爺爺曾經要求她陪歐禦笙一起出國增長見識。


    可是她拒絕了。


    畢竟長居國外對她的生活影響太大,而且她得天天對著歐禦笙,這樣好嗎?她不敢嚐試,他們一直是處在不對盤的狀況下,她不敢想象跟著他出國會發生什麽可怕後果。


    唧——


    她急忙踩下煞車。


    唿,差點就失神闖紅燈了。


    她已將車子開進了市區,在十字路口前等紅綠燈。


    範曉破偷覦了下歐禦笙,他正閉目養神著。


    他的容貌還是那樣的好看,氣質仍然顯得優雅,甚至比四年前更加迷人。聽說,崇拜他的女孩好多好多,也有八卦雜誌會刊登他與哪家名門千金小姐見麵鬧緋聞的消息。而她常常用微顫的手與浮躁的心思看完報導與照片,然後就衝去練功,讓自己流了滿身大汗好宣泄胸臆裏那股莫名的鬱悶氣息,至於自己在鬱悶些什麽,她卻從來不敢深入的去探索。


    叭!


    範曉破嚇一跳,想到出神,紅燈轉綠都渾然不覺。連忙踩下油門,往歐家豪宅的方向而行。


    “你真的很不牢靠。”歐禦笙一睜開眼睛,就是不太滿意的話語。


    “哪裏不牢靠了?”一開口就沒好話。


    “一會兒急踩煞車,一會後讓後方的車子按喇叭,根本是恍神在開車,當然很不牢靠。”


    “好啦,隨你說。”她不跟他吵,因為她長大了,該變成熟了。


    反觀歐禦笙呢?


    他這四年來依然不曾違背過歐家爺爺的意念,遵循著歐家爺爺所劃下的領域與規定在生活著,完全沒有特別出風頭與爭權奪力的舉動,這樣的低調可是極討爺爺的歡心,覺得他是聽從長輩訓戒的乖孫,而她也明顯感受到爺爺愈來愈偏心於他。


    “對了,爺爺為什麽派你來接我?家裏的司機呢?”歐禦笙問著。在機場貴賓室見到是她來接機時,他十分吃驚,這四年來兩人見麵的時間雖然少了,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她對他的警戒與排斥。尤其範曉破曾放話要抓他小辮子且要一舉殲滅他的氣魄,他可沒忘記。即便她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動作,但他在私下仍然緊盯著她的狀況。


    “因為司機伯伯突然腸胃炎發作,開不了車,我恰巧在歐家,爺爺就要我開車到機場接你。”


    “這麽巧,你知道我今天迴台灣,還適時地出現在歐家?”歐禦笙疑惑地問。


    “拜托,我才沒有特意去探聽你迴國的消息,你不要懷疑我別有居心。是爺爺啦,你爺爺昨天就通知我今天到你家一趟,說要替你接風洗塵,我也不明白爺爺怎麽會這麽特意做安排,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決定要宣布?反正是你爺爺所主導的,你迴家後自己問他。”她迴答道。她也有察覺到歐家爺爺的不一樣,他很希望她到歐家參加洗塵宴,甚至還神秘兮兮地對她說——


    “曉破,司機突然不舒服,今天就請你去接禦笙了。不過以後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總之爺爺盡量不再給你製造麻煩了。”


    “反正全是你爺爺的決定,也是很單純的安排,你可不要以為是我故意要糾纏你,才巴著你爺爺。”她強烈地聲明著。


    歐禦笙側首看著她,長大後的範曉破個性與外形還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她依然喜歡白色、利落風格的衣褲,充滿幹勁與脫線的性格也一模一樣,俏麗的容貌依然吸引人,眉宇間散發出來的英氣仍然鮮明,頂著一頭帶著層次域的短發,配合帥氣的舉手投足,仍是非常獨特與美麗。


    範曉破又說:“隻是今天奇怪的狀況還真多,我其實在機場的停車場出入口有瞥見歐伯母耶!不曉得她是剛迴國還是去送機,就看她急匆匆地從停車場離開。”


    “歐伯母?你是指哪位歐伯母?”


    “歐提業的媽咪啦!”她沒好氣地迴道。


    “老二的母親?”他斂眼沉思了下,又問:“你有跟她打招唿談話嗎?”


    “沒有,我是不小心瞥見她,目送她離去的,她應該不知道我有看見她出現在機場吧。”


    “就這樣?你怎麽沒去堵住二伯母好好做公關?”


    “做什麽公關?我又不用特意去討好她又或者對她獻殷勤。”


    他微笑了起來。


    “笑什麽?”她瞄到他的笑意。


    “你跟歐提業還真的分手了。”


    “什麽分手?我跟他根本沒有開始,哪裏來的分手?”她坦白地說著,況且都四年了,她也沒必要為了氣他而亂指鴛鴦。


    這就是歐禦笙抿唇微笑的原因。


    四年前他以為歐提業與範曉破是同一陣線,再加上範曉破曾經表達過要跟歐提業走在一起,他本來以為這兩人會成為情侶。


    結果卻變成歐提業在追求範曉破的雙胞胎妹妹範小隱。


    “你以後別把我跟歐提業扯在一起,我跟他沒有愛情牽扯。”範曉破不想被他亂說,要他記清楚些。


    “那威脅論呢?你不再跟歐提業連手對付我,就算你不跟他在一起,但你應該沒忘記你自己所搖下的狠話吧?”四年下來她沒有對付他,不代表她以後就不會做,他從不敢等閑視之,就怕這脫線女王把他的計劃整個破壞掉。


    範曉破突然踩下油門,車行速度變得更快,歐家豪宅所處位置是在半山腰處,而前麵路口就是通往豪宅的起點。“我沒忘記,我還是會找最好的機會整整你,所以我一直去你家打探狀況,要給你重重一擊。”即便她根本沒做任何事,但口頭上仍然逞強著。雖然自恃已不是小孩子,不該再有小孩子的賭氣幼稚,但這四年來她會繼續跟歐家往來,就是抱著這個“威脅論”


    其實她若想脫離苦海很簡單,就什麽都不管的離開歐家便可,這樣也就不會自討苦吃,然而她偏偏就是跨不出這一步,一直拖著,一直躊躇著,違背自己坦率直接的個性,四年了,依然離不開。


    自問原因是哈?


    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知道,她竟是這樣的喜歡與歐禦笙糾纏不清。


    唧—— 車輪行進速度突然怪怪的。


    “不對,車子有點問題。”她眉心一蹙,感覺到車子愈來愈難駕馭。


    “怎麽了?”歐禦笙也蹙攏眉心。


    歐家豪宅興建的位置是在山腰地帶,雖然是一處平坦地,也並不是建築在山頭高聳的頂端位置,但就是矗立在蒼鬱的山林間,所以得開辟一條環山道路做為通行。而歐家將山路規劃得極美麗也顧及到安全性。山路的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則是護欄,以防車子發生失控時墜落懸崖。“車子的方向盤跟油門煞車都變得好奇怪……”範曉破有些慌張,她考取駕照後就沒遇到過車子難以駕馭的狀況。


    環山路雖然很安全,可仍然有著上上下下的坡度,萬一失控撞斷護欄再往下衝,後果也是很嚴重的。


    歐禦笙的眼眸深了,一種被陷害的感覺再度產生,這感覺就跟四年前曾經發生過的中毒溺水事件極相似,而這四年來他日子都很平順,本來以為這種致命的陰謀不會再發生,但看來他太樂觀了。


    “你別慌,試著踩煞車。”歐禦笙柔聲安撫著她。


    “沒用哪……連方向盤都很難控製。”


    “放掉油門。”


    “好。”她應聲,下一瞬又輕嚷道:“糟糕,前麵有下坡路段,煞車根本沒作用!怎麽車子居然沒有好好保養?該死的!你小心一點,安全帶有扣好嗎?抓緊呀,千萬不能出事!”她一直盯著前方路況,不斷警告叨念他。


    “看來要試著用車身去磨擦山壁,讓車子停下來了。”他評估著狀況。


    “我也想這麽做,但這種做法很危險……呀,你小心點,一定要抓穩!”她大喊示警。


    “知道了。”歐禦笙聽著她的提醒,心窩暖暖的。雖然她的出現與存在都是爺爺的一手安排,可是在危難發生的當下,範曉破真心想保護他的意念,他感覺到了。


    “轉呀,給我轉過去!快點轉,一定要轉過去。”她控製著方向盤,路左彎,她祈禱失控的方向盤可以發揮正常作用。


    “你要坐穩了,我要開始用車身去磨擦山壁減緩車速了。”煞車毫無動靜後,她也隻能選擇最危險的方式停下車子。


    “角度要算好,不然車頭撞山,第一個倒黴的會是你。”歐禦笙也要她小心。


    “我無所謂,隻要你沒事。”她毫不遲疑地迴答著。


    這話重重地震撼著他,她竟是以他為最優先考慮。


    搖晃的車子在山路問蛇行著,她努力控製車身,又示警道:“我要撞山了,你要抓好。你也清楚,前麵過彎後又是個下坡路段,速度沒控製好,會死人的,你要好好保護自己,聽到沒有?”


    砰砰砰……車身不斷擦撞山壁的聲音響起。


    唧!車輪磨擦的聲音,接著又“砰”的一響,車頭在撞到山壁後又反彈,咻地開始打擺,然後旋轉,最後終於停下。


    唿唿唿……握著方向盤的範曉破氣喘籲籲。老天保佑,車子停在路的中央位置,沒翻過去,也幸好高級轎車的鋼板夠堅固、夠厚實,雖然車頭車門凹了一塊,但沒有傷及到車內的人員。


    “我的頭暈死了……”危機過去,範曉破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全身無力,而且頭好痛。


    歐禦笙側過身子,先是解開她的安全帶,然後抱住了她。“你還好吧?”


    “嘎?”範曉破嚇了一大跳,但驚詫過後卻也沒有推開他的意思,他的懷抱好溫暖。


    “你沒事吧?”他再問著,悅耳的磁嗓透著濃濃的關懷。


    “沒事,雖然我剛才差點……差點嚇死了,不過都幸運的挺過去了。那你呢?你有沒有怎樣?”她被這種溫暖的感覺嚇到口吃了起來。


    “我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


    “對不起,我不牢靠,我還真如你所說的很不牢靠,開個車載你迴家,竟然會發生這樣的車禍,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很對不起……”她餘悸猶存,開車載人竟能開到去撞山壁,這也太荒唐了。


    歐禦笙對她毫不遲疑地把危險攬下的做法感到強烈震蕩。“你沒有對不起我,又不是你的錯,況且你把我保護得很好,我是毫發無傷的,謝謝你,我感謝你的保護,謝謝。”


    尤其用車身去磨擦山壁,用車頭撞山停下車,她都用駕駛座的那一邊去涉險,盡量給他安全空間,她不顧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她這種下意識的反射保護行為他如何不動容?


    範曉破傻傻地聽著他的感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迴話。


    “非常的謝謝你,謝謝。”歐禦笙不吝地說著,厚實雙掌不斷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


    她閉上雙眸,享受著他流泄出來的謝意與溫柔。


    一直以來她就很想埋進他懷裏,想嚐嚐在他懷中的滋味,隻是跟他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紗,所以她都隻敢偷偷幻想,哪裏敢撲進他懷中?而此刻被他緊緊抱住,親昵與美好包圍著她,暖和了她的心,讓她好滿足。


    “不用謝我啦,其實我隻是做本來就該做的事情。保護你的安全,這是我該做的,你不用太感激我。”好半晌過後,她迷蒙的神智才逐漸恢複清明,也才能整理自己的思緒。明明討厭他,卻總在他遇險時刻不顧一切的隻想救他,而且這種下意識的反射行為根本不是想迴報歐家爺爺對她的好,而是真的擔心歐禦笙受害了,且這種狀況四年前就曾經發生過,四年後又來一迴,她真的把他看得很重要。


    “我得打電話讓歐家爺爺請管家派車子過來接我們,總不能就傻在路上,而且走迴家裏也遠了點。”再多的貪享,仍有終止的時刻,範曉破從他懷中退了開來,找手機通知歐家人,總不能就在路上一直抱下去,爺爺可是在等候他進家門呢!


    “對了,還得跟爺爺報告車子壞了的狀況。”


    “曉破,你隻要告訴爺爺車子沒做好保養,零件壞了就好,不要把我們剛才的危險告訴他,以免他擔心。還有,要通知管家把全部的車子再仔細做檢修。”歐禦笙說得一派輕鬆,但眼神卻閃過一抹奇怪的陰沈。


    “我懂,我也認為不該讓老人家擔心才對。”範曉破沒注意到他眼中的異彩,隻是找手機請歐家人來處理,晚上還有一場接風洗塵宴會呢!


    “謝謝你的配合。”


    “不用道謝吧,誰都不想讓老人家傷神的。”她笑了笑,然後一頓,小臉開始泛出淡淡的嫣紅色澤,粉紅色唇瓣更是幽幽地道出心底的感受來。“不過也因為這件車禍,我跟你之間的氣氛好像和緩些了,沒再那樣的針鋒相對。”


    “沒錯。”他承認。


    “隔閡似乎去除掉了,這代表以後我跟你可以和平相處了嗎?”她輕輕問道。


    “似乎是這樣。”歐禦笙對她的說法沒有反對的意思。


    她眼珠兒一轉,深吸口氣後,又道:“我跟你可以當朋友了?”


    他微笑。“是朋友了。”


    她深吸口氣,似乎期待已久的答案成了真。“可以當朋友了,可以了……既然未來是朋友,可以和平相處,那麽我這做朋友的也該有點表示才行。威脅取消,我願意釋出善意,你就放心吧,我絕對絕對不會去跟爺爺說你的小話,把你的惡行!呃,不,也不是惡行,就是把你奇奇怪怪的思想行為跟爺爺告狀,我不會了。”這層紗隔距了這麽久,如今有機會撥開來,她很開心。


    “言下之意,你不想整我了?”他問她。


    “是啊,不整你了,都是朋友了,一直想著陷害你也太沒義氣了。”她迴道。


    他凝娣她豪氣的保證,片刻後,笑道:“那就謝謝你了。”


    “不謝,隻要能和平相處就好。”看到他的笑容,範曉破的心情更加愉快,也傻傻地跟著他笑著。


    歐禦笙笑顏燦爛,沒想到擱在心頭已久的威脅能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方式去除掉,這結果怎能不讓他笑得開懷呢?


    歐家豪宅主屋內的餐廳燈光柔美,還放著輕音樂,用餐氛圍舒服輕鬆。即便這一場洗塵宴,圓形餐桌前僅圍坐著歐家爺爺、歐禦笙、歐禦笙的父母親、以及她範曉破,但簡單幾個人,在談天說地的悠然氣氛下,用餐氣氛頗佳。而這次的洗塵宴並沒有讓另外兩房的子女參與,畢竟第三代仍處於競逐狀態,尤其隨著歐鶴七十歲生日愈來愈接近,三房之間的氣氛也愈來愈緊繃,為了避免擦槍走火,歐鶴每個安排都特別小心。


    隨著主餐已近尾聲,管家送上餐後甜點。


    桌上擺著精致可口的各式小點心,範曉破卻開始覺得不對勁。


    歐家爺爺安排的洗塵宴很奇怪。


    仔細迴想過去,歐家人出國、迴國次數之頻繁,沒聽說過歐家爺爺會大費周章特別舉辦接風洗塵宴的,但這一次卻刻意安排為歐禦笙接風洗塵,著實奇怪,尤其還要她這個外人來參加,她更是參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禦笙這次迴台灣,我打算讓他留半年,這半年期間就到總公司掛上副總頭銜吧!”歐家爺爺似乎看出範曉破的疑惑,為自己的大費周章做解釋。


    “爺爺要我這半年進總公司學習?”歐禦笙一聽,平靜地再行確認,並沒有露出歡欣或激動的情緒。要知道,歐家第二代與第三代子孫至今無一人可以進總公司實習,爺爺突然的點名是否有特殊涵義,值得觀察。


    “對,你就進總公司熟悉一下。”歐鶴迴道。


    “歐風集團”設在台灣的總管理處正是集團發號施令的決策地點,目前仍由歐鶴全權指揮,然而他選在此時欽點孫子輩踏進總公司,這意味著歐禦笙的地位將被抬高一個等級。


    歐父嗬嗬笑了,微顫的口吻充滿著興奮的期待。“爸,您原本規劃禦笙實習的地點是在美國的分公司,而這孩子也毫無怨言地乖乖聽從您的指示,隻在他所屬的範圍裏工作,從不逾越本分又或者跨越您所設下的界線,他乖巧到惹人疼惜,想必您也清楚感受到了才對,所以您現在決定要禦笙進入總公司,是不是已經決定了繼承人選?您要讓禦笙接掌‘歐風集團’了?”


    “傻子,我生日到了嗎?”歐鶴見兒子如此沉不住氣,有些不滿地說。他就是覺得三個兒子的聰明才智比不上第三代,這才跳過他們擇選繼承人。


    歐禦笙忙道:“爺爺,是父親失言了,請您別在意。父親會擔心我的前途很正常,請爺爺不要怪罪父親的衝動。我很清楚能進總公司也隻是在學習經驗,我更相信您一樣會安排另外三位堂兄弟也進總公司實習,畢竟我們都長大了,得訓練出承擔責任的本事,所以您才開始安排讓我們四人陸續進入總公司學習經驗,也在公平競爭下挑選出您認為的合格者。”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爸,您別生氣,是我不好,怪我個性太急躁,說錯了話,弄錯了您的想法,對不起。”歐父也忙著道歉,因為太過期待,一下子就露出貪婪本性來,這可是會惹惱老人家的,他最厭惡有人弄錯他的想法與決定。


    歐鶴不理兒子,隻看著孫子,滿意地笑了。“禦笙果然體貼,也能了解我的心情。我一直強調對你們四名堂兄弟會一視同仁,所以是會陸續安排你們進總公司接觸較深的業務,這樣未來接掌公司時,也不會發生惶然失措的現象。”


    “是,我們懂的。”歐父與歐母相視一眼後,不敢再多嘴,低頭吃點心。本以為老人家已經提前決定了繼承人選,結果又是空歡喜一場。


    範曉破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原本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吞迴了肚子裏。她沒有忘記自己承諾過絕對不會再扯歐禦笙後腿,所以不能把她的感覺告訴歐家爺爺。她其實好想告訴爺爺,歐禦笙的聰明、優雅、謙讓、懂做人,通通都是蒙蔽人的手段,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騙爺爺把繼承權交給他。歐禦笙的視線掃向她。


    範曉破連忙撇開臉吃點心。


    他對她的安靜感到十分滿意。


    歐鶴再道:“對了,我讓禦笙留在台灣半年除了是要進總公司實習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目的。”說完,他看向範曉破。


    “怎麽了?”範曉破不解地眨著大眼睛,歐家爺爺幹麽突然把目標鎖定在她身上。“什麽目的呀?”


    歐鶴深深看她了一眼,道:“禦笙也到了適婚年齡了。”


    “嘎?”範曉破手一顫,不會吧,歐家爺爺開始關心起歐禦笙的婚姻大事了,而且她的心也不安地痛了起來。


    歐鶴再道:“禦笙雖然到了適婚年紀,然而卻沒有女朋友。”


    “有啦有啦,他有女朋友了,八卦雜誌不是刊登過一些名媛千金跟歐禦笙交往的報導嗎?他應該已經有了喜歡的女生了。”範曉破脫口而出。


    “那些女孩會是禦笙的女朋友?”歐鶴不以為然。“至少他從來沒有告訴我那些緋聞女孩裏有他所認定的對象。”


    “沒有嗎?”她轉而看向歐禦笙。


    “爺爺說的對,我是沒有對象。”歐禦笙迴道。


    她心一沉,慘了,雖然那些緋聞讓她不開心,可是她也覺得這些台麵上的女孩歐禦笙是看不上眼的,也因為如此,她立刻拿她們來當擋箭牌,好像這麽做就可以延緩他交正牌女朋友的時間。


    她竟不希望他交女朋友。


    範曉破思及自己詭異的想法,煩躁地舉杯飲啜著高級紅酒,還一口飲盡。


    歐鶴繼續說道:“所以我要你留在台灣,除了進總公司實習外,在這半年期間,你也要開始找機會去認識與結交名門閨秀。你已二十五歲,已到了適婚年齡。”


    範曉破把第二杯紅酒喝完後,砰地,手勁失控地將酒杯重重放下。“那我呢?”


    “你?”疑惑聲同時響起。


    範曉破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嚇到自己也嚇到了歐家人了。


    天哪,她剛剛居然會氣憤到自以為是他的女朋友,還用質問的口氣反問歐家人!她該不會紅酒喝太多,理智渾沌了?


    “我……呃,我的意思是說,我需要替歐少爺找適合的對象嗎?我要不要幫忙?”


    “曉破,你有沒有想過要當禦笙的女朋友?”歐鶴卻飛來一句。


    “哈?”她傻了。


    “你沒喜歡禦笙嗎?”歐鶴就是看這兩人多年來激不起愛情火花來,也覺得不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所以決定要換個方式來處理了。


    “我哪敢喜歡歐禦笙,我哪裏敢高攀貴公子呢?我不敢喜歡他。”範曉破迴答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是直到白天那場車禍當下,兩人才決定要和平相處,彼此才有這麽一點點善意,但這跟交往可是天差地遠啊!“我沒有要當歐少爺的女朋友,我擔待不起,也不夠格,我從來沒有跟他交往的想法,爺爺明鑒,我不會想當他的女朋友,況且禦笙少爺也不會看上我的。”激動之下,她的腦子渾渾噩噩的,隻是不斷地否認著。


    歐禦笙靜靜地聽著她的說辭,未置一詞,也沒表情。


    歐鶴倒也不意外,多年過去了,一對男女若激不起任何的火花,那也就沒機會了。


    歐鶴對於接班人的伴侶,並沒有太嚴格的規定,他自己也是多情之人,並且所娶的對象也未必是富家千金。他是個白手起家的強者,認為自身才能最是重要,所以沒有聯姻這種念頭,隻要所娶之人對自己有益處便可以。之所以安排範曉破在禦笙身畔,一開始是希望她能盡力保護禦笙的安全,倘若兩人因此能迸出愛的火花,那交往亦無妨。


    可隨著時間流逝,兩人都長大了,卻依然沒有視對方為男女朋友,既然沒要交往,那就別虛耗下去,禦笙二十五歲了,也到了適婚年齡。


    “好,我明白了,你跟禦笙沒有要交往,而感情的事最忌諱勉強,所以也不能勉強你們。既然都弄清楚明白了,爺爺現在有幾句話要說。曉破,你即將畢業,接下來也要步入社會正式工作,而初初踏進社會的你應該會很忙碌,所以往後你可以不用再撥時間來探望禦笙又或者來探望我了。你們都已長大,該過自己的人生,該走自己的路,如果覺得忙碌了,就以自己的工作為主,不用再分心管歐家的問題。”確定心中所猜測的事後,歐鶴將話說得圓融婉轉,但他最終結的真正意思則是—— 範曉破可以跟歐家分道揚鑣了!


    咚!心,跌落穀底,範曉破整個人幾乎無法動彈。


    今天過後,她就不能再見到歐禦笙了。


    “你覺得不好嗎?”歐鶴感受到她的僵凝,問道。


    “……沒有……沒有什麽不好的,我也想過我畢業後會很忙很忙,再來拜訪爺爺的機會其實會變少,我正愁要怎麽跟爺爺您解釋,沒想到您先一步把我的難處解決了。”她被趕了,她要識相,可不能傻乎乎地又去貼上歐家人。而且,她總算了解到她代替司機伯伯到機場接歐禦笙時,歐家爺爺為何對她說那番奇怪話語,說什麽不會再麻煩她了,原來這就是“預警”兩人該分開了,隻是她沒有參透。


    “所以你以後就可以專心應付工作的事情了。”歐鶴再說著。


    “呃,是……唔。”她突然搗住嘴。


    “怎麽了?不舒服?”歐鶴仍然關懷地問她。


    “沒事,我貪杯了,這紅酒好好喝,我能再品嚐嗎?”


    “當然可以。”歐老爺子要管家再開一瓶。


    範曉破舉杯喝著,眼角餘光偷偷地瞥看歐禦笙,他也在品嚐紅酒,而且對老人家的決定似乎沒有任何意見,是啊,他一個字也沒說。


    歐禦笙其實也沒有留下她的意思吧?


    他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自己。她的心好慌、好痛。她是怎麽迴事?她跟歐禦笙本來就沒有太深刻的交情啊,為什麽分開竟會讓她如此難受?她好難過、好難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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