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奚挽玉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日天亮。


    周邊布景是熟悉的東宮主殿,他坐起來,略顯迷惘。


    昨天晚上,怎麽突然就睡過去了。


    顏辭給他打暈了?


    他有些搞不懂她的操作,四下張望了一圈,也沒找到她人。


    “主上,您可算是醒了!”


    錢來一早就豎起耳朵麵對屋內,稍微聽到有一點動靜,就趕緊衝了進來。


    “發生了何事?”


    他驚慌失措的模樣,更加放大了奚挽玉的不安。


    錢來平時縱使再冒失,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橫衝直撞。


    “宮裏來人了。”


    錢來手忙腳亂的筆畫,生怕一張嘴形容不出來:“領頭的是個太監,還帶了聖旨,點名道姓的要見您。”


    “太子殿下也沒攔著,就讓那太監等您醒了再宣旨。”


    錢來腦子遲鈍,但預感敏覺。


    他隱隱覺得,這是要出大事兒了。


    奚挽玉則是起了疑,他這個貢品從被送來到現在,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過來找他。


    明麵上不說,可他也知道,是顏辭使了點什麽手段。


    這突然下了聖旨,寓意何為?


    “先過去看看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奚挽玉迅速給自己收拾妥當,由錢來引著去了前廳。


    那裏頭是接待賓客的地方,和公公死了,他的位置自然有其他人去頂替。


    新上任的那個太監姓馬,大抵是以前吃的油水不多;


    也有可能是苦活累活全讓他幹了,以至於整個人看起來瘦巴巴的,兩頰凹陷顴骨高凸,尖嘴猴腮的樣兒,一看就不像是什麽好東西。


    “呦,來了?”


    聽到通報,馬公公懶洋洋的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朝下耷拉著的三角眼輕蔑的掃在奚挽玉的身上,隨後尖細的哼了一聲,不乏倨傲:“來了就自個兒跪下,不然咱家還得找個人來,專門踹你的膝蓋窩。”


    他的態度不好,錢來怒氣衝衝的瞪了他一眼,就要掏個暗器出來給他幹掉。


    奚挽玉不動聲色的給他遞了一個眼神,提起衣擺筆直的跪了下去。


    “嘖,還算是懂點禮數。”


    馬公公麵子上過得去,自尊得到了拂照,自然不再多加為難。


    他捏著蘭花指頭,展開卷軸,高聲朗誦:“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蜀佑貢品奚挽玉,自被進貢以來,以權謀私禍國殃民,驕奢淫逸乃殘渣餘孽之輩。”


    “念及所造罪惡不深,故不加以懲治,隻剝削燕未居行資格,遣送迴國,致死不得踏入境內,欽此——”


    一方通告念完,馬公公卷起錦帛,雙手捧著向前遞去:“奚挽玉,接旨吧。”


    其實馬公公長得不高,甚至是還有點子矮。


    聖旨就在麵前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可奚挽玉卻好似沒有力氣,去觸碰到這一卷帛紙。


    錢來早在他宣旨的時候,眼睛就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了。


    什麽?


    主上要被送迴去了,這事兒太子殿下知道麽!


    馬公公舉了半天,胳膊都酸了,還是沒等到聖旨被接過去。


    他很是不耐煩,彎下去的腰直了起來:“怎麽,不願意?”


    不願意也不行。


    由不得他。


    馬公公是個有著老道經驗了太監,他見多了前麵榮享盛寵,後頭一朝被遺棄,接受不了幹出錯事的人。


    他是看不起的。


    “敢問公公,這聖旨,是誰擬的?”


    奚挽玉麵上血色盡失,他沒什麽力氣起來,隻是跪在地上,嗓音幹澀的發問。


    “現下皇上病重,王爺又體弱傷寒,除了咱們太子殿下,還有誰能下達命令?”


    馬公公將手舉過頭頂作揖狀,心裏更加認定奚挽玉是那種失了恩寵的,更加不屑與鄙夷。


    原本他就隻是個貢品,一朝得了殿下的青睞,才縱橫至今。


    “奚挽玉,咱家勸你一句,莫要給臉不要臉。”


    “殿下如今是願意將你遣送迴蜀佑,倘若你不識好歹,她老人家要是發起怒來,指不定你連個完整的屍身,都保留不住。”


    馬公公說罷,強硬的將聖旨塞到了他的手裏。


    都走到門口了,像是又想起什麽般的,站定了迴過身來,補充道:“對了,送你迴去的車馬已經備好,如果沒有其他必要的行頭,今日或者明日,就可以上路了。”


    馬公公帶著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很遠之後,奚挽玉還保持著雙膝跪地的姿勢。


    聖旨被他捏在手中無意識的攥到發皺,就連錢來喚了他好幾聲,也一個字都沒聽見。


    顏辭親自擬的旨意。


    她不要他了。


    直至現在,奚挽玉才終於明白過來,昨天晚上顏辭究竟不對勁在哪裏。


    “主上,您沒事吧?”


    錢來左喊右喊喊不動,但又怕他出點什麽毛病,壯著膽子推了他一把。


    推完之後,小暗衛立馬一個大跳蹦的老遠,同時一手護頭一手圍脖,防止被迎麵接受攻擊。


    拜他所賜,奚挽玉遊走的魂得以迴歸。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腳步虛浮。


    一聲不吭的就把他給扔了,什麽原因也不說,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必須得找她問個清楚才是。


    東宮裏的宮侍像是被提前安排過,往日裏隨處可見的人,今日寥寥無幾。


    就連小網子也看不著個麵,長垣也不見了。


    “主上,您慢著點……”別給自己跌死了。


    錢來做賊心虛,不敢上前但又不能不跟著,說話的時候更是再三斟酌。


    好在奚挽玉現在沒心情管他,自然是沒看見,某個下屬上躥下跳的,像個猴兒一樣。


    他先是去了書房,裏麵沒有人。


    又去了後院一趟,也是不見顏辭的蹤影。


    心裏的恐慌還在被無限放大,終於在瀕臨崩潰之前,找到了一絲希望。


    君鶴憐抱著個牌盒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奚挽玉緊走幾步一把攔住了她。


    “奚公子?”


    小姑娘被阻礙住去路,看到他時明顯疑惑。


    按理來說,這個時辰了,應該出發了才是,怎麽還在東宮裏頭?


    “顏辭呢?”


    奚挽玉目前還能維持住平穩,暫且沒有爆發起來。


    “我要見她。”


    君鶴憐一眼便瞧見了他手中的聖旨,心下了然。


    估計是才接到消息吧。


    看來殿下對他還是不一樣的,要是換做了旁人,甭管是睡著還是昏著,早打包了丟出宮去。


    這樣一想,她也就放開了些許。


    “在拂碧居。”


    君鶴憐停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不過我不能帶你過去,若是要見殿下的話,你得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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