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奚挽玉,非不讓脫衣服。


    他不能是紮到哪裏不該紮的穴位上去了吧,這這這……


    嘶……


    不對勁。


    肯定是他把脈的姿勢有問題。


    金無風堅強的金雞獨立,站起來又搭上了顏辭的脈搏。


    ……師父。


    徒兒無能。


    徒兒好像醫死人了,不是,給人醫錯了!


    金無風著急忙慌的從櫃子裏往外拿藥。


    各種強身健體,滋補腎氣的東西,全都給掏了出來。


    由於心虛,他全然沒注意到,一旁奚挽玉越來越冷的眼神,像是要生吃了他。


    當時顏辭狀況危急,倒是沒人能想到身份暴露這一層。


    “來,這些個東西你拿著。”


    金無風收集好了瓶瓶罐罐,一股腦全塞到了奚挽玉懷裏。


    “怎麽?”


    他捧著大把的藥物,隨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麵上看起來毫無波瀾,心裏則是在思考,要怎麽才能讓金無風保護好這個秘密。


    “就是,呃,那個……”


    金無風尷尬的搓手,吞吞吐吐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這個,其實沒多大問題,就是可能,會有點影響到你日後的幸福生活。”


    金無風通紅著一張老臉,低頭死盯住自己的腳尖:“都怪你,非不讓我脫了衣服紮。”


    “現在好了吧,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錯,你家男人的脈搏,我摸著竟是開始往女子的方向靠近。”


    說完這些後,金無風像是徹底擺爛了,破罐子破摔的兩手一攤:“不過沒事,有這些藥在,不怕她會不行。”


    “而且,就算是她不行了,這不還有個你嘛!”


    奚挽玉:“……”


    他聽懂了。


    壞消息:顏辭差點暴露身份。


    好消息:醫她的人腦子不好,發現了但又沒完全發現。


    “她身體的情況,可還有危險?”


    奚挽玉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坐在床頭將顏辭冷透了的手握住,試圖讓她給暖起來。


    “不好說,但暫時死不了。”


    金無風見他不生氣,心安理得的坐迴了凳子。


    “要不是你不給我脫衣裳,她指不定現在都能醒了。”


    直到現在,神醫還糾結於能不能脫衣裳這件事。


    死矯情。


    他就說矯情了會出事兒吧!


    不對。


    等等!


    金無風那頑固且一根筋的腦迴路,突然一下子好像被彎折出了弧度,拐過了彎兒。


    他剛坐下,屁股都沒挨著凳子麵,又猛的站了起來,哆哆嗦嗦顫顫巍巍的指向尚未醒來的顏辭:“娘嘞,她該不會是,本來就是個女人吧?!!”


    好生離譜。


    ……


    血水染紅了棉布。


    房間裏頭腥氣的令人作嘔。


    百裏聞額頭上密布了一層冷汗,床榻之上的那人,傷口處也爬行湧動了一層蟲子,正在不斷啃食掉他化膿爛掉了的廢肉。


    顏疏影的狀態,屬實沒比顏辭好到哪裏去。


    甚至是因為擁有正常人的感知,他在治療的過程當中,生生的被疼醒。


    在清醒的狀態下,承受這洛澤不絕的痛感。


    “聽說,聞公子最為忠於太子?”


    終於在最後一處傷口完成包紮時,顏疏影鬆開了口中的軟木。


    他推拒了百裏聞的攙扶,獨自撐著床頭坐了起來。


    那個小東西,還真是喪心病狂。


    竟是有意要自己和她一起共同埋葬在陵墓裏。


    經過這麽一遭,父皇和師父的屍身,怕是徹底毀了,撈也撈不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再不會有人去裏麵打攪他們,算是另一種變相的安穩。


    百裏聞聽著他的質問,垂頭安靜的收拾殘局,不曾迴答。


    他摸不準他的意思,貿然的迴話,隻會帶來懲治。


    顏疏影等了半天,沒能等來一句答案。


    他並不生氣,甚至還有那個閑心能夠笑的出來。


    “本王就不這樣想。”


    “要說傷勢,小阿辭不比本王輕到哪裏去,再加上她體內的蠱被催化,現在想來是個將死的。”


    將死二字,成功的讓百裏聞手下一抖。


    一盆滿滿的血水撒了滿地,他沉默的蹲下去,繼續收拾。


    顏疏影就樂得看他這假裝鎮定的樣子,被顏辭弄作一團糟的心情,好上了許多。


    他懶散的靠在床頭,半點不見身受重傷的弱態。


    “而你,百裏聞,明知她出去冒險,有九成的可能會受傷,卻還是選擇了本王丟棄了她,這不是忠心於本王,又是什麽呢?”


    百裏聞十分清楚。


    顏疏影之所以會講出這樣的話來,是為了讓他難堪。


    故而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將一切都處理完畢後,恭敬的站到了他的身邊:“主人說的都對,聞,隻忠於主人。”


    百裏聞明白自己的內心。


    他效忠的人,一直都是顏疏影。


    對於顏辭,是他埋在心底的悸動,無法言說的孤思。


    他幫她,也是因為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觀,而並非忠誠。


    顏疏影欣賞他的識趣,往下壓了壓手,示意百裏聞蹲下來,順了兩把他的顱頂:“乖,你是條會哄本王開心的好狗。”


    百裏聞順從的任由他擺弄自己。


    不順從也不能如何,他早該習慣了的。


    “以後,小阿辭那兒,你就不必去了。”


    顏疏影拍拍他的頭,動作輕柔中,又帶了些不痛不癢的力道,真就像是在逗弄一條忠心的好狗。


    “本王答應你,等她死了,你就不再歸屬於誰。”


    “你可以去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像你小時候憧憬的那般,做個閑雲野鶴的醫者,在山上建個小房子,亦或是遠走他鄉,遊遍天下,怎麽開心怎麽來。”


    顏疏影慣會拿捏於人心。


    百裏聞匍匐在床頭,因他而被觸動。


    “師父……”


    他囁嚅著唇,眼中似有水光滾動。


    小時候。


    他真的還能迴到以前嗎。


    從前糾結於種種,夢想著掙脫牢籠,飛往高空。


    可被桎梏的這十幾年來,不論是野心還是幻想,早已被粉碎。


    深宮裏真的是極為養人的。


    他被徹底養成了一隻被折斷了羽翼的鳥,即便一朝重歸山野,也再飛不起來。


    “師父?”


    顏疏影睨著他,沉沉的溢出兩聲哼笑。


    “百裏聞,本王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再喚本王為師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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