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國使臣居住的行宮裏,奚挽玉端著一杯茶,食指指尖輕輕繞著杯口轉圈。


    “五皇子殿下,以您的能力,刺殺一個太子,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


    蜀佑使臣坐在了他的對麵,口中雖是念著尊稱,可實際上卻是瞧不起的樣子。


    一枚肮髒的棋子,怎配他認主?


    “今兒是宴會的最後一天,明日小臣就要出發迴蜀佑。”


    “殿下在燕未的一舉一動,小臣都當如實匯報給陛下,所以……您對燕未太子留著的刀,是時候該落下了。”


    奚挽玉垂眸抿了口熱茶,方才不鹹不淡道:“顏辭已經發現了我留在燕未的動機,目前不可貿然動手。”


    “什麽?”蜀佑使臣“噌”一下從椅子上站起,小眼渾圓:“她發現了?!”


    “對,早在你把我送給她的那一天,她就查到了你我的計劃。”


    “廢物!”


    蜀佑使臣氣血衝上頭腦,隨意抓起手邊裝有茶水的杯子,對著奚挽玉的麵門砸去。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陛下留著你還有什麽用!”


    瓷器碎在額頭上,鮮血順著往下滑落到眼裏。


    奚挽玉優雅的撿掉身上泡發了的茶葉,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愉悅的笑了起來:“張主簿,您大可不必如此動怒,畢竟您策劃的那一場暗殺,不也沒成功?”


    蜀佑使臣,或者說蜀佑的主簿張遠之,在被奚挽玉反問了過後,氣的連連點頭:“好,好啊!”


    “五皇子殿下現在都敢忤逆小臣了,哼,希望五殿下的骨氣能在小臣上報給陛下之後,還能像現在一樣硬實!”


    奚挽玉半低著臉,聲音極輕:“恐怕,張主簿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為了確保機密,張遠之早早的遣散了一眾宮侍。


    現下四周除了奚挽玉之外,就隻有他一個人。


    行宮寂靜,張遠之很清楚的聽到了他那像是自言自語的話。


    他本來打算陰陽怪氣幾句,在參奏本上多記一筆。


    抬頭,猛然看見奚挽玉凝望向他的眼睛,那裏頭黑漆漆的深色,像是來自天外的食人深淵,要把他拖拽進去求出不得,沒有半點笑意。


    奚挽玉放下了茶杯,起身緩慢的朝他靠近。


    張遠之無故起了懼意,不受控製的往後退去:“你要幹什麽?”


    “張主簿真會說笑,我要幹什麽,您難道不清楚嗎?”


    張遠之張嘴,一句威脅尚來不及說出口,就聽他呢喃細語,字字宛若地獄索命的魔咒:“當然是,想要您的命了……”


    腹部陡然爆發出一股劇痛。


    張遠之顫抖著低下頭,一柄匕首完全沒入了他的肉裏,那隻手還在不斷攪動,痛的他五官不受控製的扭曲。


    “奚挽玉……你……”


    他指著他,張嘴嗆出一口黑血。


    匕首上是帶毒的,他不會讓他活著迴去。


    “張主簿恕罪,我倒是忘了您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要是不把它封住,到了地底下,您胡亂參我一本該如何是好?”


    奚挽玉點了張遠之的啞穴,淺笑著割下了他的舌頭。


    男人健壯的身體倒下,張遠之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變故。


    但他罵不了奚挽玉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跑。


    行宮的門離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遠,張遠之捂著腹部的大洞忍痛前行。


    “嘖,真倔強。”


    奚挽玉從後麵推倒了他,他踩著不染塵埃的靴子重重壓在張遠之的腿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見。


    一聲淒厲的慘叫還沒來得及衝出喉嚨,張遠之的嘴裏就被塞進了一把刀柄。


    奚挽玉欣賞著他痛苦不堪的表情,隻覺得一陣舒爽。


    “張主簿,疼嗎?”


    他用著最憐惜的語氣,使著最狠的勁兒,碾碎了他的第二條腿。


    “早在張主簿當年把我送到青樓裏的時候,您就該想過,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張遠之第一次感覺自己錯了。


    奚挽玉根本就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卑賤貨,他完全就是個魔鬼!


    緊閉的門就在前方,張遠之疼的欲昏過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閉眼,隻要把眼睛閉上了,他就要永遠的留在燕未。


    求生本能讓張遠之有了一股力量,他無視奚挽玉的催命魔咒,用手撐著殘廢的身體用力往前爬。


    奚挽玉也不阻止他,一個必死的人,是爬不出去的。


    一米、半米、一厘……


    門越來越近,張遠之心裏迸濺出喜悅。


    隻要他出去了,燕未宮侍不可能見死不救!


    奚挽玉……


    等他醒了,他定要讓奚挽玉死無葬身之地!


    滿是黑血的手無力的放到門上,正要去推,厚重的門毫無預兆的打開。


    張遠之一陣狂喜,來人了,有人來救他了!


    他不顧尊嚴的抓住了那人的衣角,抬起頭,入目一張妖冶的臉,頓時把他心中燃起的那股火焰澆的透涼!


    “呦,這不是我們尊貴無比的蜀佑使臣麽?”


    “讓本宮瞧瞧,怎的幾日未見,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


    張遠之完全絕望了,按照奚挽玉的說法,顏辭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殺她。


    以她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自己今天必死無疑。


    “老是趴在地上不好,使臣大人,咱們進去聊。”


    小網子在後麵悄悄提醒:“殿下,使臣大人的腿好像被人打斷了,應該是起不來。”


    顏辭後知後覺的看到了張遠之的腿,深感愧疚:“真不好意思,本宮不知道張大人已經殘了……來,本宮扶你。”


    說是扶,不如說是拖拽。


    張遠之本就身受重傷,被她這一拉扯,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小網子貼心的把門關上,行宮裏再度恢複安靜。


    奚挽玉靜靜的站在陰影中,白色的衣衫上沾了大半血跡。


    釋放出去的殺意還未收迴,額頭上蜿蜒的血跡暗沉,讓他看起來宛若人間羅刹。


    見到她來,奚挽玉轉著從張遠之手裏拔出來的匕首,巧笑嫣然:“你怎麽來了?”


    他好像沒有告知她自己的行蹤吧,這麽巧麽,她也來找張遠之?


    顏辭則是注意到了他頭上的洞洞:“蜀佑使臣傷的?”


    小瘋子本來就有傷,幾天不見,又多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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