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佬、律師、四九仔


    草鞋、龍頭、大水喉。


    短短十幾個字,幾乎囊括了港島暗流裏的大半風雲。


    而剛好,接到電話的陳耀東,便打算去見見這裏麵的門道。


    當天夜晚,尖沙咀。


    一行車隊,緩緩駛出霓虹鬧市。


    “東哥,宋世豪這小子,還是夠意思啊。”


    車內,因為不熟路,張大虎隻好被迫坐在了副駕駛位置。


    想到今晚的飯局,他頗有些興奮,嚷嚷聲也比平日裏大了兩分。


    對此,坐在後座的陳耀東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多說。


    他知道,宋世豪與其背後的和記龍頭,之所以約見自己吃飯。


    目的,無非就是為了賣個人情。


    大陸洋酒生意越做越大,日進鬥金下,對方作為東道主,在得知自己來到港島後,自然是要盡一番地主之誼,聊表心意。


    “和記......”


    望著窗外夜色與霓虹,陳耀東目光飄遠。


    如今的港島,盡管表麵秩序安穩,但私底下卻已然開始對社團動刀。


    不少中小社團因此泯滅於曆史車流裏,隻剩下少數勢力較強的,還在勉強生存。


    在這裏麵最為出名的,便數和記、號碼幫,新勝和,手下四九仔足足上萬。


    其坐館龍頭跺跺腳,港島地下都要為之一震。


    但很顯然,麵對大時代的到來。


    未來他們的選擇,看似很多,但實則就隻有一個。


    “到了,東哥。”


    趙城的聲音響起,將陳耀東的思緒拉迴近前。


    順勢望去,可見周圍矮樓成片,軌道電車鳴笛駛過。


    水泥牆深灰泛白,阿婆牽著小仔路過。


    滴滴。


    黑色奔馳車隊引起眾人關注,不少爛仔在街邊茶鋪飲茶,或站或坐,警惕抬頭望來。


    “東哥!”


    很快,車輛停靠在一處老舊的朱紅唐樓外。


    等待在此的七八道人影裏,當先就竄出一道熟悉聲音。


    “世豪。”


    輕輕點頭,陳耀東走出車門,微笑示意。


    一旁,張大虎更是早已等待不及,上前就是一個熊抱。


    “你小子,在港島挺威風嘛。”


    拍了拍宋世豪的肩膀,看著左右陪同在其身後的七八位馬仔,張大虎不禁笑罵道。


    笑著咧了咧嘴,宋世豪坦然揮手道:“叫人。”


    “東哥!”


    “大虎哥,城哥,武哥。”


    七八名馬仔顯然是早已得到吩咐,甚至其中還有兩人曾跟隨宋世豪前往大陸走水。


    喊聲陸陸續續響起,倒是沒有不開眼的情況出現。


    “嗯。”


    輕輕點頭,陳耀東倒是沒有擺太大架子。


    “東哥,平爺在二樓等您。”


    “還有新勝和的肥佬強也在。”


    解釋一句,宋世豪主動為他帶路。


    “好。”


    一行人當即邁步而入,就這般浩浩蕩蕩走進這座看似普通的老舊唐樓。


    一樓大廳寬敞方圓,朱紅雕刻,紋路花瓷,山水畫懸掛。


    紅布圓桌擺有不少,足有十七八張。


    但此刻,卻無一位食客,顯然是早已被包場。


    十幾位來自和記與新勝和的馬仔都守在樓梯口附近,見到陳耀東等人後出現,皆是露出好奇目光,或者在提前示意下出聲問好。


    “除了大虎和阿城,其他人都在這裏等我吧。”


    規矩陳耀東都懂,不用宋世豪強忍頭皮,出聲提醒。


    踏踏踏的腳步聲斷斷續續,約莫一分鍾後,陳耀東等人便走上二樓。


    “豪哥。”


    包廂門口的馬仔點了點頭,讓出通道。


    視線因此再次開闊,可見包廂內朱紅典雅,一排山水屏風橫在中間,剛好擋住了視線。


    “平爺。”宋世豪喊了一聲。


    “哦,陳老板來了!”


    屏風後,聽見動靜。


    身穿黑色長褂的林聯平當即起身,繞過屏風,帶著一名馬仔走到近前,主動伸手相握。


    看似年老,但卻步履穩健,自帶一番威嚴。


    “陳老板,林某身子骨老了。”


    “沒能去機場迎接,還請勿怪。”


    兩人這是第一次見麵,但私底下卻通過電話,有過數次聯係。


    是以,陳耀東與對方也算勉強熟悉,微笑握手道:“平爺客氣了。”


    “好說好說。”


    和煦一笑,林聯平主動為他引路,同時解釋道:“這八仙樓,看起來有些普通,但卻是九龍的百年老字號。”


    “魯蘇粵川,樣樣精通。”


    “擔心你不習慣九龍的飯菜,才選了這裏。”


    聞言,陳耀東笑著點頭:“平爺有心了。”


    “哪裏哪裏。”


    林聯平語氣平和,這一刻看起來與其說是坐館龍頭,還不如說是一位鄰家老人更為實在。


    對此,一旁的宋世豪卻十分清楚。


    也就隻有東哥這樣,堪比港島大水喉級別的人物,才能得到這般禮遇。


    “陳老板,為你介紹一下。”


    屏風繞過,一張八仙桌映入眼簾。


    淡淡煙霧縈繞,可見一位體態偏胖的中年坐在靠窗位置,濃眉大眼,留有胡渣,正叼著一隻香煙。


    在其身後,還有兩位心腹馬仔一左一右,目光淩厲。


    “這是新勝和的肥佬強,屯門堂主。”


    “陳老板,幸會。”


    肥佬強起身拱了拱手,語氣平常。


    “他這人就這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所以,才一輩子都當不了坐館。”


    調侃一句,林聯平宛如一位尋常長輩。


    但是,肥佬強卻像是聽出了其中的警告,神色微正,丟掉香煙再次拱手道:“陳老板!”


    “幸會。”


    輕輕點頭,陳耀東假裝剛才之事沒有發生。


    雙方略微客套兩句,最後又見林聯平主動拉出靠牆位置的木椅,示意上桌。


    “平爺,雖說客隨主便,但這主位,還得您來。”


    微笑婉拒,陳耀東沒有故拿架子。


    見他態度堅持,林聯平心頭一緩,所幸也就坐在了兩人之間。


    不多時,三人依次落座,一幹心腹都站在各自身後兩側。


    “小駱,上菜吧。”


    “是,阿公。”


    得自家坐館吩咐,守在包廂門口的馬仔走出一人,得令而去。


    隨即,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


    就見兩名唐樓的服務員推著木車而來,一道道色澤鮮嫩,香味撲鼻的菜肴陸續上桌。


    燒臘、蒸魚、叫花雞。


    蝦餃、牛腩、佛跳牆。


    既有大陸常見的家常菜,也有港島所屬的特色之物。


    美味佳肴滿桌,熱氣騰騰而起。


    賓客對視,氣氛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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