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哥,孫連軍都交代了。”


    江省第一人民醫院,臉色略有兩分蒼白的陳耀東穿著一身藍白格子病號服,左手用紗布挽起吊在胸前,站在搶救室玻璃窗外背對眾人。


    聽到杜武帶來的消息,他麵色平靜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靜靜看向搶救室內仍在病床上昏迷,戴著唿吸機紮滿針管的沉睡中年男人。


    胸腔起伏微弱,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隻有那旁邊儀器屏幕上仍在上下跳動的心電圖像。


    “老陸.......”


    陳耀東目光閃動,心情如五味瓶打翻一般頗為複雜。


    想到出事的那個雨夜,當第一聲槍聲響起後,一臉驚懼的陸遠恆不但沒有退縮躲閃,反而還在目睹他左肩中槍後直接撲了上來,硬生生用血肉之軀替他陳耀東扛下了剩下兩發足以致命的子彈。


    火星四濺的場景裏,鮮血順著他胸口灑落。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畢,微弱惆悵的語氣斷斷續續。


    “陳董.......嘿嘿.......老陸我可能不行了。”


    “家裏人........以後就拜托你了..........”


    畫麵在腦海裏久久不散,托孤的話音像是擊穿骨髓的傷疤讓他刻骨銘心。


    感受到他的沉默,一旁穿著一身實習醫生白大褂的沈楚薇默然上前,拿起一件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腦袋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擔架將兩人送進搶救室時,失血過多半昏半醒的陳耀東曾數次呢喃出陸遠恆的名字。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擔心,陳耀東緊了緊身上黑色西裝外套,略微搖頭示意無事。


    沉默兩秒後,他平複好心情,這才轉身看向麵前的一眾兄弟。


    “老陸的事,我不多說。”


    雨夜的事讓陳耀東的心變得更冷更狠,環顧一圈,他目光冷冽繼續道:“他是怎麽倒下的,我就要宏興怎麽倒下。”


    “血債,就該用血來還!”


    話音落地,一眾高大漢子麵露狠辣,應聲點頭。


    .........


    港島,尖沙咀。


    放眼望去,街上各色高樓林立,霓虹招牌下諸如百貨公司、鍾表店、銀行、酒樓等遍地都是。


    繁華街道上人影綽綽,各種皇冠、奔馳等一類的轎車時常出現,黃、白、黑三種膚色擁擠在一起,普通話、閩南語、粵語、英語等文化風俗互相碰撞。


    毫不客氣的說,位於九龍南端的這座城市,算得上是港島有數的繁華地區之一。


    而作為港島三大字號中最大的和記社團,則是早在十多年前就在這裏插旗踩了一塊地盤。


    其中,就包括那一片連街的夜總會、馬欄、賭場等地。


    “大,大,大!”


    “同花啊我叼你老母!”


    “死撲街,滾一邊去。”


    “爛仔,沒錢就別賭咯,小心把你老豆給氣死啊!”


    一座規模偏小的賭場內,各色人影或坐或站,短衫背心下的刺青紋身烏壓壓一片,煙霧繚繞滿是喧鬧嘈雜。


    綠布賭桌旁的荷官穿著西裝白襯衣,麵帶微笑習以為常,動作麻利的將撲克牌洗好,依次發到一眾賭客麵前桌上。


    “好啊,又是皮蛋,看來今天合該我吃你全家!”


    “梭哈!”


    “跟啊,老子就不信你還有尖。”


    略有些囂張的話音裏,一位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瞪了瞪眼,猛然一把就將身前數萬港幣給推到了賭桌正中。


    頓時,不少站在周圍的圍觀賭客都暗暗咽了下唾沫,一同將目光集中在一道戴著鴨舌帽的中年身影上。


    隨即,就見對方麵色平淡,渾不在意就當麵將最後一張紅色撲克給翻開。


    “我叼你老母,還真是黑桃尖。”


    “媽的,這老小子怎麽運氣這麽好。”


    一瞬間,隨著這張黑桃尖露麵,先前叫囂男人手裏的三張皮蛋頓時被徹底壓死。


    “承讓。”


    看著對方的臉色漲紅暗暗咬牙,李默金麵色平淡不急不緩,伸手就將賭桌上的七八萬元給一起圈到了自己麵前。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隨意小賭幾把玩一玩,竟然運氣出奇的好。


    但隨即,他又想到自己隻是來躲避風頭不宜高調,再見周圍人影目光裏隱現的幾分貪婪和關注,心裏頓時有了打算。


    “看來,該走了。”


    嘈雜環境裏,隻見他緩緩將桌上大部分紙幣給揣進兜裏,同時也留了十幾張暗紅大鈔。


    “都別走,等我放放水。”


    “一會兒繼續。”


    隨即,就見李默金起身轉向,麵朝賭場後門洗手間,像是憋不住一樣。


    頓時,看著桌上剩下的十幾張暗紅大鈔,原本有著不少心思的人都悄然忍住。


    “一群蠢貨。”


    李默金暗自譏笑一聲,麵色不變就要邁步離開。


    結果就在這時,卻見賭場後門的布簾被掀開,緊接著就見數道人影走了進來,大多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臂膀上的刺青紋身猙獰刺目,腰間還散發著兩抹寒意。


    為首一人年約二十四五,穿著一件花襯衣,身材瘦削且修長,雙手插兜略有些桀驁。


    “不玩了?”


    帶著兩分笑意的聲音響起,三兩步就見來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莫名的,李默金肌肉緊繃,感到一陣寒意。


    “什麽意思?”


    他有些意外,難不成是賭場背後的老板看不下去?


    結果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周圍環境突然一靜,不少穿著背心短衫的馬仔都一同走上前來,連帶著看場的小頭目都迎了上去。


    “豪哥!”


    話音落地,在場所有人本地賭客都同時停下動作,紛紛探頭向其看去。


    “是和記狂龍,宋世豪。”


    “他怎麽來了?”


    “不是聽說和記內部最近鬧得厲害嗎?義勇堂怎麽會放心讓他出來?”


    一道道或驚歎或疑惑的聲音裏,李默金越發警惕不解。


    按下心裏驚疑,他麵上不動聲色道:“朋友,你這是什麽意思?”


    說話間,他悄然將垂下的右手往腰間挪動。


    “嗬嗬。”


    宋世豪仿佛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一般,攤手笑道:“有大陸的朋友讓我好好照顧你。”


    “作為東道主,自然不能讓朋友寒心。”


    話音落地,李默金心裏一寒,猛然升起一個驚人猜測。


    隨即,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想法,下一秒就見後門布簾再次掀開,兩道高大人影先後走了進來。


    仇恨冷冽的目光如刀子般刺的人麵目生疼,伴隨響起的壓抑暴戾聲更是如九幽寒音。


    “李默金。”


    “你這條老狗,跑得挺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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