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周麗萍睡眼惺忪的從床上爬起,似是沒有睡得太好。


    迴想到昨晚的遭遇,她到現在都還有些不願相信。


    那兩個平日裏緊纏自己不放的囂張混混,竟然會落荒而逃。甚至其中一人還當場陷入了昏迷,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正失去了知覺。


    周麗萍走進舊屋的陽台,就著盆裏的涼水拍在臉上,快速驅散了朦朧困意。


    數分鍾內,她就幹脆利落的收拾妥當,紮起短長發走進一間臥室。


    剛進房間就聞到一陣濃濃藥味,床上的父親半躺著沒怎麽動彈,隻有略顯虛弱的唿吸聲斷斷續續響起。


    “爸,醒了?”


    “嗯。”


    得到迴應的周麗萍露出笑容,熟練的走到牆邊拉開窗簾,讓些許陽光透了進來。


    隨即,又見她開始收拾床下的便盆,哪怕味道難聞也沒皺過一次眉頭。


    周老漢躺在床上默不作聲,習慣性的抬頭望向天花板,兩眼無神。


    沉默氣氛裏,周麗萍數次進進出出,十幾分鍾後又端著熬好的粥走了進來。


    她先是將病弱的父親扶起半靠著床頭木板,隨後輕柔的坐在床邊舀起一勺碗裏的米粥,輕吹兩口氣後才放到父親嘴邊。


    “爸,吃飯。”


    周老漢沒有動作,隻是那般靜靜看著自家女兒。


    “爸?”周麗萍有些疑惑。


    “麗萍,我這個當父親的,是不是太沒用了?”


    周老漢突然開口,虛弱蒼老的臉龐沒有太多血色。


    “爸,說什麽呢。”周麗萍責怪的看了他一眼,手裏動作依舊。


    周老漢沒有張嘴,頗有些倔強的看著她。


    “爸!”周麗萍有些生氣,動作僵在原地。


    但麵對這從小將她拉扯大的老人,她還是不忍發火,隻得將米粥放在床頭輕聲勸說:


    “你老是亂想什麽,要是你沒用,怎麽能把我們都給拉扯大。”


    “別聽外麵人瞎說,那都是些嘴沒把門。”


    周麗萍輕柔的捏起被褥,往老人身上蓋了蓋,想要以此驅散他心頭的自責和冷意。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應該生活的很好才對。”


    周老漢抬起枯瘦的手臂按住了她的動作,搖頭道:“要不是我,你也不用丟了工作,說不定早就嫁了個好人家。”


    “是我這當爹的,拖累了你。”


    “爸,別說了!”


    “不,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要不是我,你怎麽會活的這麽狼狽,要不然......咳咳咳!”


    周麗萍臉色微變,連忙扶起他身子,輕拍背部道:“別說了爸,要是沒你我也走不到今天,我從來沒怪過你。”


    似是想到了什麽,周麗萍笑著安慰道:“忘了告訴你,我昨天找到新工作了,日子馬上就要好起來了。”


    “真的?”周老漢有些不敢相信,外麵的風言風語他並非不知道。


    “真的!”


    周麗萍想到昨晚的遭遇,忙點頭道:“老板人還不錯,還給我解決了麻煩。”


    “給我的待遇.....”


    想到昨晚陳耀東並未提起這方麵的問題,周麗萍心下打了個鼓,但還是繼續道:“也還不錯。”


    “所以別多想,別擔心,您就好好養病,等著享福就行了。”


    周麗萍輕緩的說著,不知是在安慰父親還是在安慰自己忐忑的心情。


    “錢是會賺到的,病也肯定會治好的。”


    “對了,這地方周圍的環境也不怎麽好,等我工作一段時間咱們就換個地方,找個靜一點的也好您老休息......”


    聽著周麗萍的話語,周老漢的心情逐漸好了些,眼神也慢慢聚焦。


    兩人就這般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直到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這幅頗為溫馨的畫麵。


    “誰啊?”


    周麗萍警惕挑了挑眉,暗道不會又是那個黃毛混混來找麻煩了吧。


    “是我,麗萍。”


    熟悉的聲音響起,周麗萍眉頭舒緩,但卻沒有太多神色表露。


    “大哥?他來幹嘛?”


    自從父親病重後,這幾位哥哥嫂嫂就從沒主動上門過一次。


    難不成?


    周麗萍搖了搖頭拋掉思緒,想也不想就拒絕道:“大哥,家裏沒什麽位置能落腳,你請迴吧。”


    見這一幕,周老漢輕輕閉眼,沒有多說。


    屋外人想來沒有料到這一幕,一時陷入沉默。


    “周建國,你愣著幹嘛,趕緊道歉啊!”


    屋外再次傳來聲響,語調有些尖利,周麗萍知道那是一向刻薄的大嫂。


    “對啊,大哥,都這種時候了,再不認錯就晚了。”


    三哥和三嫂的催促聲緊跟著響起,使得周麗萍都有些納悶。


    怎麽了這都是?


    “麗萍,開開門,我們是來看爸的。”


    “這些日子是我們不對,都怪大哥,心都被狗吃了,你別計較,好不好。”


    周麗萍仍舊沒有動作,數分鍾後就聽屋外吵了起來。


    “都怪你!周建國,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那小閻王可是個狠角色,要是讓他盯上,我們全家都沒好日子過。”


    “誒,大嫂,這倒不至於。”


    “人家現在可是大老板了,不會那般小氣。”


    “怎麽不至於,現在麗萍都要去人家手底下做事了!”


    話裏話外都不離小閻王三個字,整得周麗萍有些迷糊。


    小閻王怎麽了?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等等?昨晚那人叫陳耀東,好像小閻王也是這個名字?


    周麗萍杏眼瞪大,這時才反應過來。


    不過,好像他也沒傳聞裏那麽可怕吧?


    聽屋外吵鬧有著愈演愈烈的架勢,周麗萍搖了搖頭拋掉亂想念頭,這才不情願的拉開屋門。


    嘎吱!


    刺耳聲響裏,屋外大院的四人頓時停下了爭吵。


    “小妹!”


    周建國四人各自提著一兩件禮品和水果,熟悉麵容不同於往日的冷漠與刻薄,反而掛著討好般的笑容。


    “這是給咱爸買的保健品,來,拿著。”


    “小妹,這是你二哥一到早去集市買的蘋果和香蕉,可新鮮了,嚐嚐?”


    “別客氣了,趕緊拿進去。”


    見他們一臉肉疼卻故作大方的樣子,周麗萍突然感到一陣快意。


    也就在這時,她瞥見院外站著幾個剽悍大漢,甚至還有一輛黑色的豐田越野停靠在門外。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張大虎抽著煙就走了進來。


    “那個,東哥說了!”


    “這地方不咋地,讓我們來給你搬家。”


    “另外,東哥已經給第一人民醫院打過招唿了,床位已經騰好了,今天就能讓周叔住進去。”


    張大虎大步擠開站在屋外的四人,看也沒看那禮品一眼,咧嘴笑道:“東哥還說了!”


    “讓我聽你吩咐,你看什麽時候動身?”


    聞言,周麗萍那出屋後就緊繃的平淡表情漸漸放鬆,衷心笑容浮現滿麵:


    “現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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