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抒說,“一加入演藝公司,或者和經紀公司簽了約,就身不由己了。我的身體狀況是什麽樣的我最清楚,扛不住什麽大壓力。”


    “你平時和我們待一塊兒,還有演出的時候不是都挺好的嗎?”孟佳問,“反正我是完全看不出來。”


    “這病就像一直都在虧空自己,”方敏抒笑著說,“我這一路虧著,曦木那兒就一直給我補著,他照顧得好,我才正常。”


    孟佳看著方敏抒溫婉臉龐上和煦的笑容,既而又看向了她生著淺淺臥蠶的大眼睛,那兩潭秋水裏確實也帶著一些憂鬱,於是心裏怎麽想的,嘴上就怎麽說了出來,“晨哥人確實挺好的,你倆這感情,聽著總覺得有點兒淒婉。”


    “嗨,”方敏抒笑著擺擺手,“可別這麽說,生離死別的那才叫淒婉。”


    “啊對。”孟佳笑道,“你們這叫互相照顧。”


    方敏抒點點頭,“其實每個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我隻是能量更少一些而已。你看,我們處得就挺好。”


    孟佳覺得方敏抒是希望自己能把她當作正常人來相處,於是大大咧咧地笑起來,“那確實是啊。你還是我的財神婆呢,嘻嘻。”


    方敏抒說,“那也得是你去爭取到的,才有機會啊,小佳。”


    她最後兩個字是強調著說的,意在鼓勵。


    方敏抒覺得小佳其實也是個挺勵誌的人了,家庭條件很一般,能靠唱歌養活自己也著實不簡單。而她似乎又永遠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樣子,但是粗中有細,有賺錢的機會時,她也都是咬定了就去爭取。


    據玲玲說,酒館的駐唱機會就是她三番五次去爭取來的。


    她佩服小佳,也會羨慕她的健康。


    這個地鐵口沒有什麽往來的行人,孟佳抬頭望向路盡頭,看見了一個騎電動車的身影。


    “噯,敏敏,那個好像是晨哥呢。”


    方敏抒順著望過去,還真是,原來這家夥去買了一輛電動車,就迫不及待要來搭她。


    很快,木晨曦停在他倆麵前,衝著孟佳笑道,“你好啊,小佳。”


    “你好啊,晨哥。”孟佳說,“我就先下去坐地鐵了,一會兒影樓見。”


    “好。”


    孟佳和他倆道了別,自己進了地鐵站。這節車廂裏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乘客,她看著銀行匯款記錄,心裏莫名升出一股自豪感。


    隨即轉了三千給媽媽,並給她發了條語音過去,提醒她。


    媽媽收到消息很快打電話過來,“你最近發了什麽大財?又轉三千給我。”


    孟佳說,“給老爸買點啥嘛,還有你看看弟弟還缺不缺點啥,給他也買點。”


    媽笑了一聲,“我給你存著當嫁妝用。”


    孟佳也笑,“哎呦,你舍得你的寶貝兒子在學校裏又窮又酸呐?”


    “他一個大學生,心思應該用在讀書上,給那麽多錢幹什麽,倒是你。”


    “我怎麽了?”


    “你該不會是想當扶弟魔吧?姐弟之間互相幫助可以,你別慣他,不然將來你怎麽嫁人?”


    “我的媽媽呀,”孟佳掩著嘴說,“你想得也太遠了。”


    不過,電話那頭的媽媽思索了一會兒,又說,“這樣吧,我給他五百讓他去買雙鞋,他的鞋是有點舊了,就說是你給他的錢。”


    “好一個口是心非的媽。”


    “別貧了,就這樣,上班呢。”


    “好。”


    媽媽總這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掛了電話,她打開和敏敏的聊天界麵,裏麵有一條這樣的消息,是敏敏發給她的——【……其實我覺得你做經紀挺有潛質的。不是隻有大明星才有經紀人,你這樣去跑業務就已經算是經紀人了。我很榮幸做小佳你的第一個藝人呢,嗬嗬,加油……】


    ……


    那邊,木晨曦貼心地遞給方敏抒一個帶耳朵的維尼熊卡通頭盔,“安全第一。”


    “呀,維尼熊誒,”方敏抒徑直戴上頭盔坐上車,環著他的腰問,“你怎麽不戴頭盔?”


    “誰說我不戴?”木晨曦說完,從菜籃裏拿出來另一個維尼熊,一模一樣,兩個粉色熊耳朵,中間還插著一個竹蜻蜓。


    然後扭頭笑嘻嘻地問方敏抒,“你看,我幼稚不?”


    “噗哈哈哈……”方敏抒撲哧一聲大笑起來,“你為什麽要弄一個粉的?”


    木晨曦伸出右手,做了個算命的手勢說,“我掐指一算,和你戴一樣幼稚的頭盔有助於提升你的能量。”


    “你這是什麽玄學?”


    “曦木玄學……坐穩了,出發。”


    方敏抒也笑得像個孩子,“好耶,我要去拍好看的照片了。”


    路上,木晨曦問她,“你怎麽忽然有興致去影樓拍照片了?”


    “是早就約好了的,我自己也需要宣傳冊和藝人資料,所以得去拍點照片。小佳現在是經紀人兼藝人的狀態,她也需要宣傳冊。”


    木晨曦說,“那天聽小佳駐唱,她聲音好了很多,你教的吧?”


    “是啊。”


    過了一會兒,方敏抒在後麵半開玩笑地問,“噯,你想不想看我的傳統造型?”


    “啥傳統?”


    “當然是可峇雅。”


    可峇雅是南洋土生華人的傳統服飾,也就是娘惹裝。


    上身一般是收腰的短上衣,衣襟兩側或是帶流蘇,或是繡花。


    下身則是繡花直筒長裙配繡花鞋。


    木晨曦腦海裏一下子就想象出她盤著頭發,戴著配飾,一身青綠色繡花可峇雅的樣子。


    方敏抒又問,“你怎麽不說話呀?”


    木晨曦說,“我在想你穿可峇雅的樣子不知道有多好看。怎麽,今天你要拍傳統造型?”


    方敏抒壞笑兩聲,“不拍,買不到衣服呢。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


    “方敏抒,我發現你腦子裏的思想內容有點複雜呢。”


    “是嗎?”她笑了笑說,“是吧。”


    忽然之間,天空中傳來一聲悶悶的雷鳴。


    他倆同時望了望天空,本來還透著天空藍的多雲天忽然就變陰了。


    都不給人多少反應的時間,粗大的雨珠就落了下來。


    “呀,下雨了。”敏敏笑歎了一聲,還很興奮地攤開手掌去接這雨珠,完全不在意這雨越下越大的趨勢。


    這樣的雨珠才像熱帶的雨,天陰了,她卻覺得潑上一些水的城市變得更亮了。


    看著這馬上就要變得淅瀝瀝的繁華城市,她覺得,天空陰晴不定,恰似人生山重水複。


    “下雨啦。”木晨曦停下車,哆啦a夢一樣,不知從哪又摸出來兩件雨衣。


    她順從地坐在後座上摘了頭盔,他很快幫她穿上,然後自己也穿上了。


    雨忽然就大了。


    “雨好大,”方敏抒說,“像熱帶的雨。”


    “你想家了?”


    她莞爾,“有你就有家。”


    “咦,好甜,”他笑起來,“我也是。”


    她笑著又說,“我還是會想念我生長的地方的,人不能忘本呢。”


    此時,他們正在天橋下麵等一個長長的紅綠燈。


    方敏抒緩緩地忘我,然後又唱起了一首歌。


    木晨曦聽過,是她在這邊學的,好聽的。


    雖然是一首講思念的歌,但卻悠揚中帶著活潑:


    “午後四點鍾,外麵天空忽然黑了起來。”


    “一陣風慢慢地吹過,大雨落下來。”


    “小時候常常望著天空,看著星星眨眼睛。”


    “一轉眼,時間悄悄走,走不迴那時候。”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


    她唱著,仿佛城市急躁的底噪也順從著她的歌聲而緩和了下來。


    周圍的人也都看著她唱了。


    甚至周圍好幾輛車都放下了窗子在看他們,也不知道是在聽歌,還是在羨慕這對騎電驢的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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