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蘇雪家門檻都被踩爛了。


    “閨女,沒領導來了吧。


    後天,咱在大豐村給你們姐弟倆擺上一圍,糧食我都讓你大哥大嫂他們備好了。”


    招待了幾天領導、記者、華大、京大的老師等,蘇老娘嗓子都說破了,還是樂此不疲。


    “該來的都來了,就後天吧。”


    確定了學校,蘇雪還趕著開學前去京市把房子買了。


    “那行,我跟你爹明天就迴去準備準備。


    咱家親戚不多,擺五桌就夠了。


    至於那些愛嚼舌頭的,讓他們看得到,吃不著,氣死他們。


    想沾狀元郎的福氣,老娘還不給他們沾了。”


    二十幾年了,她可算腰杆兒挺直了。


    “好,都聽娘的。


    後天您跟我爹記得穿上新買的衣服跟鞋子,亮瞎那些人的狗眼。


    到時候我跟蘇醒就站在您左右手邊,讓您炫個夠。”


    蘇老娘深以為然。


    她現在是狀元的娘,還是兩個華大高材生的娘,可不得擺譜兒麽。


    “咯咯咯,娘就穿你上個月買的那件棗紅色的外套,喜氣。”


    蘇老爹也在心裏盤算,他後天要穿哪件?


    去年過年閨女給他買了三套,還很新,今年又買了三套。


    衣服太多,有點愁人。


    他也穿棗紅色那件吧,跟他媳婦兒相稱。


    過年再穿藏藍色那套。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嗯,還得買點紙燒給祖宗。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出過力,反正順順利利考上就是老蘇家的喜事。


    祖宗知道後輩這麽爭氣,在地下說話都會硬氣些。


    蘇老娘盤算著慶祝的事,蘇雪也要考慮後麵的事。


    大學四年,她跟蘇醒在華大,四個孩子得帶去。


    房子,孩子的學校,罐頭廠等事宜她都需要抓緊時間處理好。


    還得打電話跟蕭烈分享他們即將進京的消息。


    她的兵哥哥在京市進修,不知道辛不辛苦,偶爾還是會想念他。


    心有靈犀一點通,蘇雪準備打電話,電話就響起。


    “您好,紅山罐頭廠。”


    “媳婦兒,是我。”


    來進修之後,蕭烈忙著訓練跟學習先進的知識,都是固定半個月通一次電話。


    “蕭烈,訓練結束了?”


    半個月沒聽到她男人磁性般的聲音,怪想念的。


    “嗯,後天有演練,要去軍區。”


    蘇雪關心道:


    “那你注意安全。什麽時候訓練結束?”


    聽到他媳婦兒軟軟的聲音,他就很滿足。


    “大概一周後再迴學校。”


    蘇雪估摸著時間,她的采訪報道這兩天會出來,要不她幹脆給他寄一份報紙過去。


    “我後天給你寄些吃的過去,到時候收一下。”


    隻寄一份報紙多尷尬,幹脆再給他搞些吃的。


    蕭烈心一暖,被人惦記著的感覺真好。


    “好。


    媳婦兒辛苦了。


    對了,媳婦兒,今年我迴不了家過年。


    等過完年,我再找時間迴家看你們。”


    首長的大哥陳師長請他幫忙訓練一支隊伍,他也想抓住機會。


    京市,他勢力太單薄,基本上孤軍奮戰。


    如果沒個機會讓他在京市駐紮的部隊站穩腳跟,進修時間一到,他就得迴清省。


    害他娘的兇手,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找出來。


    “你專心訓練,不用擔心我們。


    蕭烈,你一個人在外單打獨鬥,要時刻做好準備。


    如果有機會留在京市,一定要狠狠抓住它。”


    蕭烈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有個懂他的媳婦兒,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嗯,我一定會努力爭取。”


    ……


    打完電話,出來發現白雨晴在等著她。


    “廠長,我錄取通知書到了。”


    白雨晴激動,忐忑,愧疚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


    “恭喜恭喜!”


    知青也好,村裏人也好,蘇雪是衷心恭喜每位努力考上大學的人。


    “謝謝廠長。就是後麵……”


    白雨晴不知道怎麽開口下麵的話。


    她很喜歡罐頭廠,喜歡蘇廠長,可是她爸媽的仇還沒報,她不能停留在這裏。


    “雨晴,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天下無不散筵席。


    你忘了,我這個廠長也要去京市上學。


    所以,不用糾結什麽。


    奔赴光明的未來吧。


    考上的人員工作會有人接手的,你們走前跟其他人做好交接就行。


    大學基本都是三月份開學,可以提前迴去做準備。”


    白雨晴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下鄉沒幾個月,她就有幸來罐頭廠上班。


    這裏的同事相處和諧、溫暖,她日子過得很充實。


    她真的把罐頭廠當成她第二個家了。


    京市,她爸媽不在了,舅舅他們在運動前也出國了。


    迴去除了認識黎叔叔,隻有她那破敗沒人氣的房子。


    熱鬧慣了,她怕自己適應不了孤獨的生活。


    “傻姑娘,你拿的可是人人羨慕的京大錄取通知書。


    聽說華大跟京大距離很近,你是地道的京市人,是不是這樣?


    開學後還得仰仗你這位東道主帶我們熟悉熟悉京市。


    一切朝前看,日子總會慢慢變好的。”


    蘇雪想到她孤苦無依,安慰道。


    白雨晴成功被安慰到:


    “是,兩所學校很近,我有空一定經常去找您跟蘇主任。


    到時候帶你們爬長城,看升國旗,喝豆汁。”


    蘇雪:豆汁兒就不必了,那滋味兒她受不了。


    “去吧,站好你最後一崗。


    然後通知其他人,按流程走就行,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廠裏給你們每人準備了升學紅包,祝你們前程似錦。”


    太煽情的場麵不適合她,蘇雪這幾天不來廠裏,除了應付來訪人員,就是防止他們跟她煽情。


    緣起緣滅,緣來緣去,人的緣分都是階段性的。


    遇見了就好好相處,緣分盡了就好聚好散。


    其他考上的人得知廠長的意思,更加感動了,他們一定站好最後一崗,用心教接班的人。


    多少年後,等他們再次踏入社會,會發現,罐頭廠上班的日子是他們一生的美好迴憶。


    兩天後,大豐村。


    蘇老爹蘇老娘都穿著一身棗紅,在門口熱情地招待來賓。


    “哎喲,親家母來了,快請進來。”


    “要我分享培養狀元的秘訣啊?”


    “還得是堅持把孩子送去讀書,勤讀書才能考個好大學。”


    “也別分男娃女娃,都是你肚皮裏出來的娃。


    我們就愛女娃。


    瞧我閨女,多少人笑話我們家浪費錢在女兒身上。


    事實怎麽著,嘿,我閨女考個狀元迴來。


    前兩天人家省報記者還特意來采訪我們家。


    我也就隨便跟記者同誌分享了幾點育兒經驗。


    這幾天大家有空留意報紙啊,我把精華都總結給記者同誌了。”


    蘇老娘東邊扯一句,西邊聊一句,吹水吹得嘴角都是唾沫了,喝一口水又接著吹。


    “我們家孫輩蘇婉蘇約都在上著學。


    四個外孫,有兩個也在念小學,期末考試科科第一名。


    二娃,過來。


    瞧我閨女生的,多機靈的娃,一年級剛開學,就被校長親自點名做為‘學生代表’上台演講。


    當天還榮獲縣教育局局長親自頒發的小英雄榮譽證書……”


    蘇老娘吹噓完自己閨女兒子,又拉著孫子輩續上。


    蘇雪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僵硬地微笑著當背景。


    本以為蘇老爹會含蓄一點,結果一點也不。


    “我們家閨女都是嬌養,舍不得她幹苦活。


    田裏我們爺們幹就行,她聰明,小學五年都沒出過第三名外。


    不少人說初中女娃成績會掉下來,我家閨女就不會,年年期末拿第一。


    兒子反倒不行,兒子隻能拿第二第三,跟他姐比起來差遠了。


    家裏還是得有個會謀劃的人,我媳婦兒見識廣,她的堅持都是有遠見的。”


    好家夥,不僅吹了閨女兒子,還捧高了自個媳婦兒的地位。


    旁邊的人快聽不下去了,忒膩歪。


    一大把年紀了,還叫什麽“我媳婦兒”,他們都叫“老婆子”,“誰誰他娘”,“誰誰他嫲”。


    總而言之,蘇老爹蘇老娘今天大出特出了風頭。


    在大豐村擺完升學酒,紅山村這邊打算請老村長他們吃個飯就行了。


    蘇雪當吉祥物當累了。


    不是有人跟你要輔導書,就是有人跟你要筆記。


    甚至有人抱著幾個月大的娃來蹭喜氣,差點沒尿到她身上。


    ……


    幾天後,林安也成功拿到省大的錄取通知書,隻是人憔悴了不少。


    “蘇雪,恭喜你。”


    強扯著笑,眉眼間盡是疲憊。


    “林安,快進來。通知書拿到了嗎?”


    蘇雪把人拉進來,倒了杯茶水給她。


    “拿到了。


    蘇雪,我很迷茫,後麵的路不知道該怎麽走?”


    林安掩麵而泣。


    “任何的選擇有得必有失,看你自己想要什麽。”


    有時候就怪造化弄人吧。


    “為什麽他們不像你家人支持你一樣支持我?


    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在家庭跟上學之間選擇一個?


    為什麽讓我夾在中間難做人?


    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都在逼我。”


    蘇雪也不知道安慰什麽。


    林安既要又要。


    她家人隻想要。


    雙方誰也不肯退讓。


    “我累了,我決定離婚。


    但是孩子我又放不下。”


    日子是過不下去了,他們夫妻倆早就撕破臉皮。


    即使沒有考大學的事,她跟他也有不少的矛盾,隻是都是她在忍耐。


    為難的是孩子。


    她想帶走他們,但是又沒辦法照顧他們。


    “孩子的問題是得慎重考慮清楚。


    如果僅是擔心爭取過來沒人帶,你媽沒工作,可以出錢請你媽帶。


    如果雙方再婚,孩子無論在哪邊都是為難。”


    到時候就是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而我是多餘的。


    “我不打算再結婚,結了一次我都怕了,孩子我要爭取過來。


    他肯定會再結婚的。


    說出來不怕你笑,之前我沒工作時,他跟他們廠長的女兒就打的火熱,對方還是個寡婦。”


    呃,還挺渣的。


    “你想爭取,就拿這事去堵他的嘴。


    他要是再婚,肯定還會生娃,兩個娃你帶走,還減輕了他的負擔。”


    都出軌了還忍他這麽多年。


    這種渣男不踹了,留著過年啊。


    難怪從她在鎮上見林安第一麵起,她的眉眼間盡是淡淡的憂傷。


    忍一個出軌的丈夫,還跟他同床共枕多年,乳腺結節都不知道長了多少個。


    京市,陳老拿著清省的省報,饒有趣味地閱讀著。


    “老陳,看啥這麽入迷呢?”


    辦公室走進一位頭發花白,不苟言笑,氣質清冷的老者。


    “呀,稀客,稀客呀。”


    老者站在旁邊瞥一眼,開口道:


    “喲,清省的文科狀元郎出在清縣清水公社。


    我記得你們家老三現在是在清縣當縣委書記吧。”


    陳老放下報紙,一臉神秘地說道:


    “是,老三是在清縣。


    老蕭,這位狀元郎你知道是誰不?”


    蕭老不解,報紙上不都寫了嗎,叫“蘇雪”。


    “這位女同誌可是在於宏偉的案上起了很大的幫助。”


    蕭老恍然大悟。


    “哦,原來她就是你說的愛走野路子的同誌。”


    陳老又繼續嘚瑟,


    “蘇雪同誌很了不起。


    憑自己能力建起罐頭廠,改善當地人民生活水平。


    還出資建小學,修道路。


    對了,她還是我給你提過的‘蕭烈’的妻子。”


    那個叫“蕭烈”的,老陳剛迴京就跟他提起,說是與他有不少共同點的年輕人。


    年紀輕輕,已經升到團級,可想能力不錯。


    “過幾天在你們家老大那邊有演練,到時候一起去看看你說的人才。”


    陳老開懷大笑:


    “哈哈哈,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那小子老三認可,我也認可。


    行之打算讓他給訓練一支隊伍,屆時你能更全麵見識到他的能力。


    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頭,那小子路子也有點野,隻要不是原則問題,你們可不能挑毛病。”


    還沒開始,老陳倒是護上了。


    要不是相信老陳的為人,蕭老都懷疑蕭烈是老陳的親戚,走後門升的職。


    “放心,野路子都是咱玩剩下的。


    隻要在合理範圍內,能完成任務的都是好兵。”


    陳老趕緊否認,


    “我們這一輩,就你的路子最野,我們都是正經人。


    說你玩剩下的就說你,扯什麽咱們。


    連我都是被他們夫妻倆帶壞的。


    別說,他們一家子都挺不錯。


    對了,老蕭,等他們來京,帶你認識一下我孫子,老三的幹兒子。


    二娃那孩子,可聰明了,把綁架他的人耍得團團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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