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的活兒也不幹,指著全家養你們啊,丟人現眼的東西!”


    李婆子摔摔打打,嘴上不饒人,郭萍隻能忍著。


    老虔婆,過兩年等你癱了,有你好受。


    “老姐姐,放著我來,你歇著。”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郭母趕緊過去接了李婆子的活兒。


    “哎喲,人上了年紀腰骨就是不利索,妹子到底比我年輕,就多擔待些。”


    李婆子不客氣地把手裏的盆遞給郭母,裏麵裝滿一大堆衣服,大人、小孩、老人的都有。


    招娣跑了,帶娣也不見了,老大媳婦又是個短命鬼,家裏的女人剩蕭婷婷、李春花跟她。


    自從上次老大跟李春花的事發後,她就趕她下地去。


    平時太閑了才有精力跟老大亂搞。


    蕭婷婷還在初中上學,學費都交了,不讀又浪費,加上二孫子愛民死命護著。


    沒辦法,家裏的活兒隻能李婆子親自來。


    以前有孫女跟兒媳婦使喚,李婆子早就習慣了被人伺候,哪裏還能吃得了苦。


    自打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從城裏迴來,知道緣由後,她看四媳婦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遭瘟的郭家,當漢奸連累她的寶貝兒子。


    要不是看在小孫子還小,需要人照顧,她肯定讓兒子跟郭萍離婚。


    “老四媳婦,愛業哭半天了,你趕緊奶孩子。”


    郭萍在房間裏一頓煩躁。


    奶孩子,奶孩子,她不知道孩子餓了要喝奶嗎?


    她沒奶,兒子出生後兩個月她就沒奶水了。


    在城裏都是喝奶粉,現在奶粉沒了,讓她拿啥喂?


    “沒聽見孩子哭嗎?


    趕緊哄啊,我怎麽娶了你個倒黴的東西,連個孩子都哄不好。”


    蕭老四隨手抄起個酒瓶往郭萍身上砸。


    要不是郭萍他爸,他現在還在城裏當工人,村裏人誰見了不捧著他。


    現在倒好,在城裏混不下去,迴來也怕被村裏人知道他有個當漢奸被槍斃的老丈人。


    從雲頂跌入塵埃,他怎麽可能接受?


    “拿什麽哄?


    孩子餓了要喝奶,我沒奶。


    你要是有本事,倒是掏錢給兒子買奶粉啊。”


    郭萍不願意麵對邋裏邋遢又窩囊的蕭老四。


    當年要不是看他長得還行,又願意上他們家當上門女婿,她也不至於跟他一起。


    她爸沒出事之前,他在她們家吃軟飯,她全家都沒說他什麽。


    現在倒好,她爸出事了,迴到他老家,他覺得腰杆直了,敢對她動手腳了?


    “你有個當媽的樣嗎?


    當媽的沒奶給孩子喝還好意思說出來。


    你看看村裏其他人,哪個女人不會奶孩子,哪個當媽的孩子沒滿周歲就沒奶。


    喝奶粉,喝奶粉,奶粉沒營養!


    你看看我兒子就是因為喝奶粉才比別人瘦,都怪你不中用。”


    蕭老四自從第一次動手打了郭萍後,仿佛打開心中的潘多拉魔盒。


    他在郭家伏低做小多年,剛開始連夾個菜都要看他們臉色。


    要不是他嘴甜會討好人,加上轉了正式工,郭家就隻是把他當成個泥腿子。


    現在是郭萍仰仗他過日子,打了就打了,又能怎樣?


    翻身做主的感覺真好!


    哪個男人不會打老婆,就是打她半死,她還得爬起來伺候他。


    “蕭老四,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沒錢給兒子買奶粉嗎?


    你第一天知道我沒奶嗎?


    你兒子第一天喝奶粉嗎?


    他都喝半年了,你現在怪我有意思嗎?”


    她從小被父母寵著長大,怎麽可能受男人的氣。


    這話刺激到蕭老四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老子為什麽沒錢你不知道嗎?


    還不是怪你有個當漢奸的爹!


    讓你頂嘴,讓你頂嘴!


    賤人,你給老子聽好了,要想在紅山村過下去,就乖乖伺候好老子跟兒子,不然有你好受!”


    郭萍趴在地上,嘴角還流著血,不甘心地擦著眼淚。


    這就是個狼窩,她郭萍一定要逃離這裏。


    望著蕭老四微駝的背影,她下定決心!


    ……


    “快,蕭老大跟李春花滾苞米地被蕭老二發現了。”


    村裏吃瓜一線的大嬸邊跑邊吆喝,鞋都跑掉了一隻。


    經過村頭時,蘇老娘跟蘇老爹正領著陳老在那裏跟一群老人聊家常。


    聽聞事關蕭家老宅,蘇老娘一個機靈,站起來就想跑去吃“鮮瓜”。


    剛跨出兩步,想到陳老還在,又跑迴來邀請道:


    “陳老哥,要不要一起?


    要是不感興趣,老頭子你就陪陳老哥在這兒編籃子,我去去就迴。”


    陳老忍不住嘴角一抽,頭一次有人請他看八卦,大妹子是真不把他當外人。


    本想拒絕,但心又癢癢。


    他昨晚就聽說了蕭烈的身世情況,對於他的養父母跟兄弟,他多少有點好奇。


    咳咳咳,他本來就是來放鬆的,考察一下民風也不是不行。


    沒見剛才還在跟他聊天的老頭子老太太都不見了麽,他在人群中應該也不顯眼吧。


    最後,還是二娃看出了陳老的扭捏,拉著他的手讓他陪他去趕熱鬧。


    苞米地。


    蕭老二手裏拿著棍子死命往蕭老大身上揍。


    “蕭保中,我揍死你,讓你跟她滾苞米地。”


    蕭老大邊跑邊穿褲子。


    李春花也趕緊穿上外衣,躲在蕭老大身後。


    不中用的東西,自己不行,還不允許她找別人了?


    再說了,肉不都還是爛在鍋裏嗎?


    就當她跟蕭老大“借種”給他生兒子好了。


    “老二,你別衝動啊,我們這樣不都經過你同意的嗎?


    你自己不行,讓你媳婦兒找我‘借種’,怎麽,借完就翻臉不認人?”


    哪怕被眾人包圍著,蕭老大也不忘給自己找借口,順便抹黑蕭老二。


    吃瓜群眾:


    嘶?


    信息量好大。


    蕭老二不行?


    還讓李春花跟他大哥“借種”?


    可是剛才他的反應應該是不知道的啊。


    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


    “蕭保中,放你娘的狗屁!


    我再窩囊還不至於傻到給自己頭頂戴綠帽。


    你們兩個奸夫淫婦,我今天非得舉報你們,把你們拉去遊街不可。”


    蕭老二怒目而視。


    李春花毀了他,還讓他養別人的種這麽多年,他不會放過這兩個人。


    老實人也有脾氣!


    蕭老大跟李春花一聽舉報,心裏多少有些心虛。


    早知道他們後半夜再搞好了。


    他正值壯年,沒女人日子怎麽過得下去。


    老二他自己又用不上,李春花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就行了嗎?


    事兒真多。


    “老二,村裏借種的人不少,你要一一得罪嗎?


    別忘了,你兒子是怎麽來的?”


    蕭老大威脅道。


    “別他娘的跟我提那個小雜種,你以為我會怕你們嗎?”


    吃瓜群眾更激動了。


    小雜種?


    不會指的是蕭愛黨那個小崽子不是蕭老二的種吧。


    不是吧,不是吧。


    之前他們兄弟相殘,也隻是以為蕭老大跟李春花亂搞。


    聽牆角的人沒說過蕭愛黨不是蕭老二的兒子啊。


    好勁爆!


    年紀大一點的嬸子激動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老大老二,你們這是幹什麽?


    有什麽事不能迴家說嗎?


    非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蕭老頭從人群中鑽進來,嗬斥道。


    就不能給他留點老臉嗎?


    最出息的老三不是他兒子,老大跟老二媳婦又混在一起,還被老二抓個正形。


    他做了什麽孽,家裏淨出糟心事!


    “爹,你也看到了,是他蕭保中給我戴的綠帽,你讓我怎麽辦?


    我要舉報他們倆,我要讓他們剃陰陽頭,跟我一樣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蕭老二是發了狠要報複蕭老大。


    反正他一無所有,窩囊了大半輩子,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舉報什麽,你去舉報。


    你傷了身子,是我讓你媳婦找你大哥借的種。


    老二,你隻有一個兒子太單薄。


    爹也是在乎你,才想讓你多子多福,老了有多個兒子伺候。


    你,不能辜負爹的一番心意啊……”


    蕭老二覺得他此時就是個笑話。


    他爹竟然說他是為他好?


    他渴望了一輩子父母的關愛,結果卻是以這種形式出現。


    就算事實擺在眼前,他爹的心還是偏向老大。


    既然不在乎他,那他也不要在乎他們了。


    “爹,我跟蕭保中不可能在同一屋簷下生活。


    還有李春花,我也要離婚。


    誰的兒子誰養,離了婚他們愛怎麽搞怎麽搞。”


    李春花急了,離婚了她去哪裏?


    “我不同意離婚。


    當家的,我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二房,才做的錯事。


    爹都說了,他讓我跟大哥借的種,我也不是故意的。”


    蕭老二厭倦了這個女人的嘴臉。


    他對她不好嗎?


    不打不罵,外頭的活都是他在幹,有吃的也留給她。


    她倒好,背叛了他一次又一次,還把他的命根子給踢廢了。


    他恨這對狗男女,恨不得拆他們的骨,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也別遮遮掩掩了,我蕭老二就是個沒種的命。


    你跟他搞在一起多少次估計你們自己都記不清了。


    蕭愛黨那個小雜種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自己領迴去養。


    今天要麽分家辦離婚,要麽我去舉報你們亂搞男女關係。


    大家夥兒都看見了,你們別想跑。”


    蕭老二破罐子破摔,誰說話都不好使。


    蕭老頭急了,不成器的東西,還自曝家醜!


    “老二,你瘋了不成,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


    都給我迴去,有事迴家說。”


    蕭老二執拗地盯著那倆人,拒絕蕭老頭的拉扯。


    “爹,你別勸我了。


    從小到大,你們隻在乎老大跟老四,我跟老三都是隱形人。


    我沾個親生的光,比老三過得輕鬆些,能混個半飽。


    但我也是個人,我大哥給我戴了這麽久的綠帽,您還不允許出口氣嗎?


    爹,我還是您的親兒子嗎?


    您在維護老大時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老實人最終爆發,問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話。


    蕭老頭不知怎麽迴答。


    老大是長子,是他生了兩個閨女後的第一個兒子,也是他直起腰杆的第一個兒子。


    對長子,他傾注了心血在裏麵。


    而且老大機靈、嘴甜會哄人,偏心都成了一種習慣。


    老二不爭不搶,隻會埋頭苦幹,隻要能養活,其他的似乎都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內。


    “老二,別讓爹為難。


    掌心掌背都是肉,你讓爹怎麽辦?”


    老大是掌心,他是掌背,掌心肉多,掌背肉少,他是老實,不是傻。


    “爹,都這樣了,你覺得我跟蕭保中還能在同一屋簷下生活嗎?


    我怕我半夜忍不住起來捅死他。


    爹,你敢讓我們繼續吃住在一起嗎?”


    蕭老大巴不得老二滾出去住,隻要地裏的活不落下,人在哪裏都無所謂。


    “爹!”


    蕭保中一個眼神,蕭老頭便明白了。


    哎,都是命啊……


    “你們都長大了,爹管不著了。


    老二,你就搬到祖宅去住吧。


    至於李春花,你不能離。


    愛民也長大了,有個離婚的叔叔名聲不好。”


    蕭老二嗤笑,到這時候了,他爹在乎的還是老大的兒子。


    “不可能!


    不離婚就舉報。


    這個‘破鞋’,我穿不上,也不願意穿。”


    蕭家祖宅又破又小還偏僻,蕭老二要搬到那邊去住,李春花又不樂意了。


    現在住的大房子是老兩口給蕭烈提的分家條件之一。


    三房分家前建好的青磚大瓦房,在村裏是頂頂有排麵。


    冷不丁換成老破小,李春花覺得離婚也不是什麽接受不了。


    大不了她離了再跟蕭老大結,到時候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想怎麽滾就怎麽滾。


    “行啊,蕭老二,離婚就離婚。


    但我好歹給你生了倆閨女,你總得給我些補償,否則我死也不離。”


    “那就不離,喪偶也不是不行。”


    李春花心驚,蕭老二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陰狠了。


    她發現蕭老二真的變了,變得陰晴不定。


    再繼續下去,李春花擔心他真的會半夜起來拿刀捅她。


    鄉下男人大多都愛打老婆,前不久隔壁大隊才打死一個。


    蕭老二真的發狠打死她,沒人會舉報,她隻會被挖一個坑隨便埋了。


    綜合考慮,李春花不敢再強,同意今天就去離婚。


    有愛黨在,離了婚她照樣住在現在的房子。


    蕭老二搬走,更方便她跟蕭老大。


    關起門來,他們才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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