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月的口吻有些鄭重。


    如果說關於她和陸景銘之間的一切,還有什麽讓她牽腸掛肚,那就隻剩下小滿的撫養權了。


    畢竟小滿的生父是他。


    要是他想耍一些手段,搶走小滿的撫養權,叢月絕對不會答應。


    所以,叢月不得不謹慎一些。


    陸先生。


    陸先生。


    她叫他陸先生。


    陸景銘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她客氣的口吻,才是最尖銳的一把刀,深深刺進了他的胸口。


    隻可惜,他的傷感,他的痛苦,隻是一場獨角戲。


    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澎湃。


    叢月沒有get到半分。


    她看待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客氣的,也有些對於陌生人的疏離。


    叢月徹徹底底地走出來了。


    可陸景銘,他現在大腦還在劇烈地疼痛。


    他想要努力想起一點什麽,卻又無能為力。


    那些缺失的記憶,仿佛在無情嘲笑他,哪怕他在見到叢月的一瞬間,再度愛上她,卻還是不能夠再打開那扇曾經對他開啟的心門。


    他失去了他們之間的所有。


    陸景銘臉色慘白的模樣,看上去還是有些可怕的。


    看他現在這副不對勁的樣子,叢月心裏隻有疑惑。


    陸景銘早就跟顏瀟瀟朝夕相伴三年之久,夢裏都說了,他喜歡上顏瀟瀟了。


    哪怕不喜歡,叢月和他之間也沒有任何來往了。


    甚至那筆二十萬的分手費還在她的卡裏。


    這個人突然攔住她,叢月下意識就想到他要跟她搶孩子。


    為了小滿,叢月不會立即跟他撕破臉。


    更何況,陸景銘在當她丈夫的那段時間內,並沒有做不對的事,他們應該算是和平分開吧。


    可看到陸景銘站在那裏,一句話不說,像是行屍走肉,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叢月想著還是離他遠一些。


    這個場合,叢月不想鬧出亂子,辜負蘇瑾之的心意。


    不知道陸景銘抱著什麽目的接近她,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糾結來龍去脈。


    等到宴會結束以後,她想著再具體跟陸景銘聊一聊。


    於是她握緊洛寒青的手:“咱們先去找老師吧。”


    聽到這裏,洛寒青仿佛被注入了一注穩定劑,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屑又肆意的微妙神情。


    “好,我們走吧。”


    “……叢月,你先等一等。”


    陸景銘的聲音中帶著一股虛弱。


    叢月迴過頭,語氣很平和:“怎麽了?”


    “你……”


    “你要幹什麽!誰讓你靠近她的!”


    陸景銘的話還沒有開口,顏烈已經衝了過來。


    他的表情十分兇狠,看待陸景銘的目光中帶著憤怒!


    他看上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莽勁,好像隨時隨地都要將陸景銘撲倒在地,痛打出手!


    幸好這裏沒有太多的人,即便顏烈衝了過來,還是沒能有讓整個宴會都亂了節奏。


    叢月的眉頭皺緊。


    趙子遠更是覺得快要五雷轟頂了。


    顏烈這是在幹什麽啊?叢月姐的臉色都這麽難看了,他是沒看到嗎?他到底是想怎麽樣?


    顏烈卻還在執拗地看著陸景銘:“你要對她做什麽!”


    陸景銘被顏烈短暫拉走了注意力。


    他過了好久,才問:“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叢月是他的妻子,可他不知道她的所有。


    顏烈咬牙切齒地說:“她是我姐姐!”


    “顏烈!!!”


    顏瀟瀟趕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


    她整個人已經快要崩潰了。


    應該說,從看到叢月時,她就已經在崩潰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宴會上,會見到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好像一切都亂套了。


    叢月都消失多久了,十多年沒見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顏瀟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間她連站都站不穩了。


    可更讓她心態失衡的是,她還見到了洛寒青和陸景銘。


    尤其是陸景銘。


    看他與叢月麵對麵站著,顏瀟瀟在那一刻連心跳都停拍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在她沒有關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隨後,顏烈的出現,更是重重的一擊。


    顏瀟瀟再也顧不上別的,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她剛走到那裏,就聽到顏烈以十分堅定的語氣說——


    “她是我姐姐。”


    顏瀟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叢月是她姐姐,那她算什麽?


    顏瀟瀟的突然出現,更是讓整場風波驟然被放大了。


    叢月看向了顏瀟瀟。


    說實話,做了兩場夢,叢月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怕顏瀟瀟。


    並不是怕她本人,而是怕她身後的影響力帶來的諸多的不可抗因素。


    在那些夢裏,叢月最後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算是一個人。


    被迫成為別人的金絲雀,又被迫作為商品,被人轉賣,被人囚禁,被人毆打。


    後來她女兒失蹤,她從高樓一躍而下,竟然還是沒有死成,反倒成了植物人。


    也許她躺在病床上成了一個植物人,那個老男人還要被說有情有義——畢竟他沒有立即放棄她的生命,反倒是給她花錢治療了。


    可在那個夢裏,按照叢月對他的了解,他為她治療,不過是貪戀她的顏色。


    一個絕色的美女,可以任由他毒打,又在床上服侍他,他怎麽可能輕易舍棄?


    比起重新找一個像叢月那樣溫順又聽話的情人,花一些小錢,看看她能不能轉醒,反倒成了最優解。


    沒人考慮過叢月到底還想不想繼續活下去,想不想繼續那樣悲慘的人生——那種從頭到尾被人控製,受盡煎熬,卻又不能脫離的人生。


    她背後到底經曆了什麽,那些無邊無際的痛苦,更是變成作者的寥寥幾筆,作為一個惡毒的女配,她配得上世間所有的痛苦。


    在那樣的生活中,肉體上所受的磨難反倒不值一提,畢竟精神被控製,一個人還能算是完整的人嗎?


    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人生熬到尾,才算是真正的解脫。


    叢月不知道她到底哪裏惡毒,但她不想繼續那樣的人生。


    事實證明,無論她逃避與否,她跟顏瀟瀟總要遇見。


    這一次,叢月沒有躲避。


    她看著顏瀟瀟,目光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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