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從不敗美人。


    哪怕老人臉上滿是皺紋,染過的頭發發根處又有些發白,可五官依稀可以見到舊日風華。


    叢月淚流滿麵。


    “老師……”


    蘇瑾之看了叢月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後的洛寒青,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讓開了一條道:“進來吧。”


    叢月不知道該說什麽,少年時被恩師手把手帶著教,她早就形成了聽話的慣性。


    蘇瑾之讓她進去,她就進去了。


    洛寒青則是微笑著牽著叢月的手,自然而然地走了進去。


    “你還在畫嗎?”


    叢月剛坐下來,蘇瑾之就問。


    叢月環顧了整套房子,房間裏有各種各樣的畫作,還有些她熟悉的風格。


    聽到恩師的問題,叢月下意識低頭,羞愧道:“沒畫了。”


    “十幾年沒有動過畫筆?”蘇瑾之又問。


    “……動過,就畫了一些簡單的,給別人畫頭像,畫美甲圖。”


    叢月如實迴答。


    蘇瑾之沒有斥責,繼續問:“平常空閑時,消遣時,畫過嗎?”


    叢月有些驚訝,她無法否認:“……畫過。”


    “畫的東西在哪裏,現在帶我去看看。”


    蘇瑾之站起來就開始穿外套。


    她的雷厲風行,叢月很早就領教過。


    她猶豫了一瞬,可能是心裏的一縷火苗因為重逢恩師被點燃,這次她沒有逃避,把蘇瑾之帶去陸景銘婚前為她買的房子。


    推開門,很久沒有住過的房子裏早已落下了一些灰塵。


    蘇瑾之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洛寒青則是用一種隱晦的目光打量著這套一個家庭曾生活過的房子。


    叢月跟陸景銘生活在一起時,不喜歡他往家裏帶外人,陸景銘知道她喜靜,直接把客臥改成了叢月自己的活動室。


    那是她的私人領域,陸景銘不經允許都不會輕易進入。


    叢月懷了孩子以後就辭職了。


    她的工作不允許她搶占別人的就業空間,各方麵都在施壓,她也不想因為懷孕就把自己的活都分給別人,所以就選擇了迴歸家庭。


    養胎期間,叢月每天就在她自己的房間裏麵畫畫。


    可能真的被磨得沒有天賦了吧,每次畫出來的東西都不盡人意。


    叢月從一開始的不願相信,到最後也慢慢接受了,上天已經收迴了給予她的天賦,因為她沒有珍惜。


    打開那扇門,看到屬於自己的小空間,叢月突然想起當初想要把房子租出去時,她內心生出來的隱約抗拒。


    也許就是因為這套房子裏有個獨屬於她的角落,她不希望這個角落被任何人侵占,所以才會有抗拒心理。


    蘇瑾之走進這間家庭小畫室,隨意拿起了叢月畫的幾幅畫,很多都沒有畫完,有時候她隻是信手一畫就放下了。


    叢月有種被恩師審判的尷尬感。


    她想起自己還沒有遭受巨變時,被老師怒罵的時光。


    如今的她比以往更加差勁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瑾之問她:“有完整的畫作嗎?”


    叢月更尷尬了,她搖頭:“……沒有。”


    “你的天賦還在,功底還在。我給你一個月,給我一幅完整的畫作。如果交不出來,洛寒青給我塞再多的錢,我也不會再管你。”


    洛寒青輕咳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老師。


    兩個人的私下交易被她在公開場合說出來,真的沒什麽問題嗎?


    叢月卻抓住了蘇瑾之前麵的話,她輕聲說:“可我畫不出之前的水平了。”


    “你沒有嚐過生活的酸甜苦辣,之前的風格一向有些輕盈,現在算是蛻變了。比起你之前的風格,現在的風格我更喜歡。”


    蘇瑾之看了看手機:“我還有別的事,這次不過是在s市逗留幾天,現在就要趕飛機。洛寒青找上了我,我本來不想搭理,但是——我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要是你把握不住,那咱們的師徒緣分就到這裏了。”


    說著她就要走,叢月隻好先去送她。


    下樓的時候,她的思維還有點飄,老師竟然說她的天賦還在。


    叢月感覺自己的世界又重啟了。


    也許她沒有勇氣再拿起畫筆,就是因為沒有一個人去肯定她。


    她的風格已經與之前大相迥異,而她也被時間和瑣事磨滅了內心存放的理想。


    把蘇瑾之送上車子,叢月終於有心思看向旁邊的人:“你——”


    洛寒青舉雙手投降:“我就是閑的,蘇老師正好來到這邊,我就聯係了一下她。雖然我的確想給她塞錢,但她沒要。她聽說你的經曆以後,說要給你一個機會,我隻是充當了一個中間人的角色。”


    叢月心中五味雜陳。


    當時她跟恩師走到了接近恩斷義絕的地步。


    蘇瑾之是個真正的天才,天才很難收徒弟。


    可她卻在見到叢月的畫作後,主動聯係她,詢問她願意不願意當她的學生,叢月答應了。


    兩人的師徒感情十分濃厚,叢月從小感受到的親情有一部分是缺失的,蘇瑾之彌補了這一部分空白。


    雖然很多人認為她是個豪門大小姐,從小享受錦衣玉食,過著別人難以想象的幸福生活。


    可實際上,叢月在很長時間內都在渴望父母的關愛。


    小時候她被保姆照顧長大,父母一直在忙事業,她慢慢懂得父母的意義時,弟弟又出生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功課。


    叢月小時候還會主動去親近她曾經的養父養母,詢問他們為什麽不抱她,別人的父母都會抱孩子,可她從小到大就沒有獲得過父母的擁抱。


    哪怕她強調了,那對夫妻也沒有抱過她。


    敏感又多疑的性格,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因。


    不過,顏家從來沒有克扣過她的花費。


    她的養父母隻是不帶她出席各種場合,不喜歡讓她出現在公眾麵前。


    成人禮,圈子裏的每個孩子都舉行過——是家裏為他們舉辦的。


    可叢月沒有。


    那時候她還偷偷哭過。


    後來她也有了,不過是朋友們給她辦的。


    那對夫妻,在過往的二十年中,對叢月一直都是疏離的態度。


    從渴望獲得他們的關愛,到後來,叢月慢慢地學會了做一個聽話不惹事的孩子。


    等到二十歲時真相大白,叢月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有時候在想,是不是那對夫妻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世,卻又因為某些緣故不能把她送走,所以選擇了冷處理。


    與其說是被剝離,不如說叢月從小就沒有被那個家庭接納。


    隻是她一直懷有幻想,以為自己的父母隻是不太喜歡表達感情,並不是不愛她。


    無論如何,她總還是把顏家當成自己的家,把其中的人當成自己的親人。


    所以被趕走時,她的內心無比痛苦。


    當時她因為要照顧陳淑珍,再加上負擔不起學費,準備去學校退學時,蘇瑾之找到了她。


    她告訴她,她可以幫她承擔學費,讓她不要放棄藝術這條路。


    叢月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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