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月很清楚,如果她隻有二十歲,那她可能會因為霍彥沉的風波而無所適從——那時候她一直都很弱,她不需要做任何事,隻需要畫自己的畫。


    可她三十二歲了,比起當年的二十歲,她脫離溫室,在外麵的世界待了十二年,經曆了結婚,生子,喪夫。


    她不想去提她在冬天嚐試給人送外賣遭遇不軌之心的男人,去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凍到發燒的瞬間,也不想提陳淑珍精神錯亂還沒來得及送到醫院的那段時間裏,她被打出來的各種傷痕。


    更不想說曾經打工到深夜,隨身帶一把刀的時光。


    她是吃過苦的。


    她的脆弱橫亙在十幾年的歲月裏,但時光的磨礪不是沒有效果。


    她遇到過很多無法解決,最後卻又得到解決的問題。


    這些問題或許沒有提升她的能力,但一定意義上改變了她的思維。


    她曾經是弱者,現在也隻是借了別人的勢,但問題解決了,人在往上走,那就是好的趨勢。


    她甚至在思考,如果不是那本小說劇情的強製影響,單獨帶一個孩子,苦一些累一些,她也能養大她。


    看著霍彥沉,叢月問他:“我們都不是年輕人了,有問題就去解決,你還沒有走到絕路,我也可以盡我的微薄之力——所以,我該去找誰?”


    她二十歲幻想自己未來的伴侶是無所不能的英雄,可以保護她一輩子不被風霜摧折。


    她三十二歲接受了所有人都會有遇到難關的時刻,沒人能完美。


    這就是現實。


    所以霍彥沉遇到了風浪,叢月沒有降低對他的印象,反倒隻想著怎麽幫他。


    兩個人是情侶,霍彥沉算是她恩人,他幫過小滿,幫過她,給她們母女提供了幾個月的優質生活條件。


    叢月本應該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幫幫他。


    不過是求一求人,連折辱都算不上。


    這世界上誰人不求別人。


    霍彥沉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隨後,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笑意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他抱住了叢月,用了很大的力氣。


    “叢月,你能為我著想,我很高興——但是,不需要。你不需要為我的事低頭。天平上的利益是對等的,才能實現交換。對我來說,如今我替爺爺進獄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慢慢鬆開她,霍彥沉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的耳邊悄聲說:“s市的那套房子,我已經過到你的名下了,你跟小滿安心住著;你的卡裏我也打了幾千萬,慢慢花;還有那個工作室,早就是你的財產了。”


    叢月猛地抬頭看他。


    霍彥沉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找律師討論過了,這次我進去,估計得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正好讓霍家的那些妖魔鬼怪都出來見見人。霍家太亂了,爺爺不舍得整治,現在釀出了大禍,總算給了我機會。”


    叢月沒有問他進去以後要怎麽操作,聽他要進去,她的手就有些發抖。


    “告訴我要去找誰,我至少去試一試。”


    一個前途無量的人,突然背上了前科,有了汙點,叢月無法接受。


    霍彥沉把她抱得更緊了:“沒事,你不要去找任何人,爺爺的話你也別放在心裏,你隻需要迴到s市,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叢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還要住他的房子,花他的錢。


    霍彥沉一進去,不可能像他說得那樣風輕雲淡。


    他身上背了案子,而且是刑事犯罪,以後說不定就不能以霍氏代言人的身份出席各個場合了——所有環節都會卡他。


    如果有多個選擇,誰會跟罪犯合作?


    如果他真的像說得那樣風輕雲淡,不可能在這段日子裏瘦了一大截,憔悴得不成樣子。


    叢月深吸一口氣:“霍彥沉,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告訴我,應該去找誰?隻要有幫助,我會盡力去跟他們談。”


    這個城市裏有很多叢月的故人,其實她不知道能不能談成,不知道對霍彥沉是否有幫助。


    可眼睜睜看著霍彥沉進監獄,她更是無法接受。


    霍彥沉的爺爺,那個一輩子驕傲的老人,如果進去了,說不定真的會出人命,所以作為親人的他責無旁貸。


    要是他爺爺自己進了監獄,霍彥沉必定會自我譴責。


    所以隻能從外界找到突破口。


    隻要把那個項目的漏洞填上了,那他就安然無恙了。


    叢月是他的女朋友,必須要站在他這一邊。


    其實她還在瘋狂地想,她做的原著的那個夢,到底有沒有相應的提示。


    在那本書裏,這時已經是故事的末尾,顏瀟瀟到底要選誰當男主才是關鍵,其他的都是一筆而過。


    也許霍彥沉遇到了,故事沒有細寫。


    也許……是她和霍彥沉帶來的蝴蝶效應。


    叢月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會平白無故把錯誤歸結在自己身上。


    霍家的事,是自身管理不當爆出來的大雷,她很清楚。


    她不會刻意為難自己,給自己加上道德枷鎖……可是,她心裏的擔心還是越來越深。


    看出她的表情不對,霍彥沉的臉色也變了。


    他是見過叢月露出這副模樣的。


    顧不上別的,霍彥沉連忙給她倒水,叢月喝了一口,抓著他的手問:“跟顏家有關係嗎?”


    霍彥沉搖搖頭。


    叢月微微鬆了一口氣:“到底跟誰有關係?”


    看她的臉色蒼白,霍彥沉不敢瞞她了,他思索了幾秒:“是幾家聯合狙擊。”


    利益麵前,人都能變成野獸。


    霍家有顆雷埋在那裏,有了合適的時機,自然會有人想引爆。


    “主導呢?總會有個主導者的。”


    霍彥沉靜靜看了她一眼,慢慢開口:“是洛家。”


    叢月仿佛被擊中了,竟然說不出話來。


    “得知真相後,我就去找洛家談判了,他們要的東西,幾乎是整個霍家,我給不起。如果非要權衡利弊,做出合理的選擇,我寧願去坐牢。”


    霍彥沉緩緩解釋。


    叢月過了很久,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她想起霍彥沉和洛寒青是好兄弟,結交了十多年,想起霍家和洛家也時常走動,關係密切。


    可這一切到了真正的利益麵前,完全不堪一擊。


    洛家。


    洛寒青。


    叢月的腦子突然有些混亂。


    她很快就下了決定:“我去求洛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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