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底層不像上層那麽雜亂無章,它平整地鋪著四五張碟片,封底朝上,寫著英文字,應該不會是薑百青正在看的片子。


    裴問餘隨意地拿起一張,翻過來看了一眼,這一眼,把他的認知全部顛覆——裴問餘瞳孔微縮,身體僵硬程度比起剛才的薑百青有過之而無不及。


    碟片的封麵是兩個體格健壯的歐美人,也沒穿衣服,五官乃至器官非常一目了然,還有他們的姿勢——一個男人仰著脖子,靠著牆,臉上是說不出來的愉悅,另一個男人跪在他的兩腿之間,在幹什麽,毫不隱晦。


    所有一切,都直接了當的地呈現在裴問餘麵前。有那麽一瞬間,裴問餘精神恍惚,而在恍惚間,碟片封麵上那兩個男人的臉變成了他自己和池硯。


    畫麵隨著心中所想,行雲流水地動了起來。


    一滴汗順著他的下顎滴在手背上,裴問餘口幹舌燥。


    正當他魔障似的沉浸在空想的欲望裏時,房間門措不及防地打開了。池硯推門而入,差點把做賊心虛的兩個人,嚇出神經病。


    薑百青來不及合上電腦,動作畫麵帶著聲音直逼池硯的眼睛,氣氛稍微有些尷尬。


    「……」池硯幹咳一聲,說:「我當你們倆躲裏麵這麽久在幹什麽,敢情在看小黃片啊。」


    一口鍋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砸,裴問餘急著否認,「我沒看!」


    薑百青不以為然:「看就看了唄,還能怎麽著啊,你沒看過?」


    這問題問得好,裴問餘把耳朵支棱起來,聽池硯的迴答。


    池硯被噎得上下不是,躲著裴問餘的目光,含糊地說:「很久沒看過了。」


    薑百青:「要不要留下來一起?」


    「滾蛋!」池硯不耐煩地說:「大哥們,下樓吃飯了,也不怕消化不良。」


    「哦好。」


    這種片子看多了也沒意思,薑百青從善如流地關了電腦,往胳肢窩一夾,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但裴問餘沒動。


    「小餘?」


    裴問餘指著箱子說:「嗯,我把這個箱子理完,馬上就好了,池硯……你先下去。」


    池硯看了看紙箱,又帶著複雜神色看向裴問餘,最後什麽都沒說,頷首,關上了門。


    等池硯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二樓,裴問餘鬆了一口氣,而後,壓力又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地上的紙箱像一個充滿犬馬聲色的深淵,裏麵有一隻手,勾著他的魂。


    裴問餘做了片刻思想鬥爭,最後鬼使神差地把那張碟,放進自己的書包。


    生日會的氛圍非常其樂融融,席間各懷鬼胎的三個人,彼此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讓誰尷尬。就是晚飯結束後,薑百青問池硯要生日禮物,池硯拿出了一盒從隔壁超市買的幹掛麵,被薑百青追著打了一路。


    「王八蛋!你就算把它當長壽麵送我,也要把它弄熟啊,再給老子加個蛋!」


    「哈哈哈!」池硯抱著小北坐上了計程車,笑著喊道:「青哥生日快樂!小餘,上車,迴家了。」


    「好。」


    迴到弄堂時,時間已經不早了,納涼聊天的人都已各迴各家地散場,小北抱著裴問餘的脖子睡著了,池硯走在他身邊,巷子很安靜,靜到裴問餘忍不住得寸進尺,牽住池硯的手。


    「嗯?」池硯側過臉,問:「手心怎麽這麽燙?」


    因為裴問餘書包裏放著的東西,像是被高溫烤了一天一夜,拿在手裏燙手,貼在身上,能讓人從腳心熱到頭髮絲。


    裴問餘嘆了一聲,盡量放鬆地說:「天氣熱。」


    池硯笑著開玩笑:「我看你身上比天氣還熱。」


    「池硯……」


    「小餘。」池硯歪著腦袋,神聖地看著他:「你從吃飯的時候就不對勁,怎麽了?不會是因為被我當場抓包吧,沒關係,不就是看個……」


    裴問餘無奈地說:「我真的沒看。」


    「行行行,沒看就沒看吧。」池硯說:「你看了我也不能把你怎麽著啊。」


    裴問餘閉上了嘴,這個話題不能聊,越抹越黑。


    家裏燈都關著,老太太和張阿姨在各自的房間裏自由活動,池硯輕手輕腳地把小北放迴床上,又看見裴問餘棒槌似的站在門口,無奈地問他:「你晚上睡哪兒。」


    裴問餘沒迴答。


    「小餘,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池硯讓他氣笑了:「行吧,晚安,我迴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說完,他就目不斜視地走出裴問餘的房間。


    然後,池硯打開自己房門,進去剛想關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讓裴問餘一巴掌從外麵頂住了。


    池硯一腦袋霧水,完全沒弄明白今天哪個步驟出了錯,摁到了裴問餘的別扭點。他鬆開門把手,把裴問餘放了進來,「裴大小姐,好久沒這麽叫你了吧,你今天晚上到底什麽毛病?」


    裴問餘手裏拿著換洗的衣服,無視了池硯對他調侃的稱唿,直截了當地說:「我晚上跟你睡。」


    得,敢情這人反射弧度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


    「行。」池硯鎖上門,又指著浴室,問:「洗澡嗎?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裴問餘心如鼓擂,他舌尖抵著虎牙,硬生生咬出了刺痛感,他垂下眼眸,嚐著嘴裏的血腥味,做著最後的思想掙紮。


    池硯本來沒明白是怎麽迴事,直到他們兩個站在浴室門口對峙,他看清了裴問餘耳垂上殷紅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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