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陽每次見著嚴峋就跟見著老父親似的,恨不得把所有苦水全部倒給他。


    但嚴峋嫌他廢話太多,經常皺著眉聽了半天,然後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打斷他:「說重點。」


    林楷這時候就會拍拍陳敘陽:「我男朋友從不嫌我話多。」


    陳敘陽就大手一揮:「談戀愛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林楷之前被江昀把作息扳了迴來,每天到家再累也都忍著不睡,撐著眼皮一定要跟江昀做一次。


    他們就這麽保持著這樣的相處方式。


    江昀很累,林楷也很辛苦,但他們都樂此不疲。


    九月初,所有學生迎來入學儀式,一年級的學生最好帶,活潑,不怕生,眼神裏總帶著憧憬和嚮往。


    青禾總共分為五個教學樓,其中三號樓離行政樓最近,經常有巡查的領導來迴走,所以這棟樓多少總顯得有些壓抑。


    用陳敘陽的話說,就是鬼氣森森的。


    林楷在三號樓二樓,負責一年級六班的語文教學,班主任是一位英語老師,姓盛,叫盛秧蘭。


    盛秧蘭也是位老教師,和寧韜不同,盛秧蘭為人和藹,很好說話,開學第一天就和初入小學的小朋友相處得很融洽,時不時會帶一些糖果給小朋友作為「獎勵」。


    說是說獎勵,其實真等到發的時候每人都有,不偏著誰,又誰都愛。


    由於辦公室在同一個,盛秧蘭對林楷也頗為照顧,她叫林楷一聲「小林老師」,經常會帶林楷樹立威信,又同時能讓小朋友喜歡他。


    總之林楷學到了挺多,白天過得還算充實。


    「你看手機沒?」這天,陳敘陽剛下課進辦公室就和林楷說,「江昀電話都打到我這上來了。」


    林楷今年教的是一年級,陳敘陽來得巧,剛巧這個年級有個老師辭了職,他們在同一個層樓同一個辦公室。


    林楷迴過神,愣了愣道:「江昀?」


    陳敘陽道:「你看看?打了三個過來,還發了幾條微信,我剛上課,前兩個沒接到,可能也不是什麽急事,估計……」


    他頓了頓,好像窺見了不該窺見的東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聲:「估計想你了吧。」


    _


    放學之後,一年級教學樓的廁所間很安靜,地上縫隙有幾根散落的菸頭,想來是哪個老師為了過嘴癮而來不及銷毀的痕跡。


    林楷又往下走了一樓,打開手機屏幕,從垃圾簡訊裏一眼找出了江昀的未接電話。


    他看了看時間,離四點都還早。


    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江昀迴個電話過去,想了想,還是先解決下生理需求。


    剛拉下拉鏈,手機突然一震,江昀一個電話剛好打了過來。


    林楷抖了一下,按了接聽。


    林楷:「……」


    他一手把鳥塞進去,一手趕緊把手機拿遠了點。


    於是電話那頭的江昀率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江昀道:「餵?」


    林楷慌忙拿著手機:「哎,喂,我在。」


    「我喊你好幾聲了,」江昀說,「你在那兒幹嘛?」


    林楷下意識道:「遛電話。」


    林楷:「……」


    馬上又改口道:「不是,在打鳥。」


    林楷:「…………」


    操。


    他死了算了。


    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楷想以信號不好聽不見為由掛斷電話的時候,那頭髮出了一聲極輕的笑。


    悶悶的,像憋了很久沒出聲,最終隻捨得發出的氣音。


    雖然隻是氣音,但林楷也知道一件殘酷的事實——江昀聽明白了。


    林楷紅著臉,磕磕絆絆地說:「打飛……」


    江昀帶著笑音開口的一瞬間林楷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那……好打麽?」


    林楷:「……」


    如果時間能倒流過去,他一定先遛鳥再給他們崽子放學。


    好死不死江昀還在問:「問你話呢?」


    林楷還挺著當鴕鳥:「……」


    江昀聽林楷不說話,正要說話,林楷那邊忽然輕輕開口:「還沒……」


    江昀沒聽清:「什麽?」


    林楷幹脆破罐子破摔:「還沒打……」


    褲子沒脫,鳥都沒摸著。


    江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又是一陣輕輕的悶笑,笑聲從不遠的聽筒傳來,就跟對方在耳邊笑一樣,好像連噴出的氣息都激得耳根酥麻。


    「那我先掛?」江昀怕把他憋壞了,「等你空了再找我吧。」


    林楷抿了抿嘴唇,沒有說什麽,還處在有些微惱的羞意裏,耳尖一片潮紅。


    江昀道:「那我掛了。」


    那邊輕笑著,正要掛,林楷思索再三,忍不住又開口道:「等……等等。」


    江昀頓了頓:「怎麽了?」


    「你以後晚上迴來……」


    林楷耳尖越來越紅,好像有些難以啟齒,又必須要說完,鼓著很大的勇氣努力咬字清晰:「你以後晚上迴來之前,要提前和我說啊。」


    江昀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怎麽,有什麽驚喜要給我麽?」


    衛生間的窗戶開了一條縫隙,九月份風帶著涼意從外麵灌進來。


    縫隙是豎著的,所以風也是豎著的,像有人用團著的棉線往林楷的袖口從上向下地輕輕劈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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