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大概九點左右,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安若閉合眼睛,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果然,和前兩天一樣,又是摸臉又是摸額頭的。


    等到他拿過她的手時,安若突然開口說話了。


    “好玩嗎?天天晚上趁人之危。”


    靳宴川明顯一愣,似乎沒想到她竟然醒著。


    安若把手抽迴來,冷冷的和他對視。


    “說話啊,不是挺能說的嗎?”


    “我......”靳宴川喉頭翻滾,似乎還有些驚嚇。


    安若抓住機會,覺得必須要鬧上一鬧,不然,就這樣原諒他,簡直太便宜了。


    “靳宴川,有意思嗎?如果你覺得我們過不下去了,可以明說,晚上過來搞偷襲,又是拉手,又是摸我臉的,假裝深情嗎?”


    “不是,你聽我解釋。”


    靳宴川恢複了理智,麵色沉沉的思索著要說的話。


    安若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她本來就是要鬧的。


    無理取鬧誰不會?


    “解釋什麽?有什麽好解釋的?我都躺在這裏了,還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給誰聽?你不是不相信我嗎?好啊,離婚啊?”


    離婚是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的,隻是說完她就有些後悔。


    略微有些不安的抬眼看向靳宴川。


    果然,眼前男人的臉黑了下去,嘴唇繃的緊緊的,顯然是在忍耐。


    隻是她不知道,安若的一席話對靳宴川來說,就像是無數個密密麻麻的小刺紮在了他的心尖上,從頭疼到腳。


    “對不起,是我害了我們的孩子。”


    安若沒想到他態度這樣好,隻是說到孩子,她不免想到那天他逼著自己吃藥的場景。


    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栗,不敢相信,如果再有下次,那她肯定會崩潰的。


    “你光害了孩子嗎?你還害了我,你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夠快,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天你晚來一會兒,或者你不迴家了,我有可能命都沒了!”


    靳宴川的臉色瞬間發白發青,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隻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被抽走了,連帶著渾身的血液也枯朽了。


    她的話震耳欲聾,那天安若不省人事的樣子又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裏,隻是這次他冷汗琳琳,更加的恐慌。


    “喂,我給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安若看著他陰鷙著臉,下顎都要繃出利刃了,還以為他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


    靳宴川努力的穩定著自己的身體,他盯著安若,半晌,才動了動唇。


    他說:“所以,你恨極了我吧。”


    安若的心一下變得異常難過,她說一點怨恨也沒有是不可能的。


    如果那天他真的不迴來,那自己也許真的會死。


    這樣的靳宴川,相處起來簡直身心疲憊。


    她把心裏的想法說給他聽。


    “和你在一起生活,我隨時隨地都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得罪你了,而且你太極端了,一言不合,就囚禁我,言語上打壓我,甚至還冷暴力,這樣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她的控訴,讓靳宴川原本攥緊的拳頭,狠狠的抖了又抖。


    他閉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她。


    原來自己這麽不是男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緩解一下胸腔裏的疼痛,卻發現,自己更加難受。


    “是我不配,弄丟了你。”


    安若覺得他是不是表現的過於好了??


    整的她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點力也收不迴來。


    “你說這麽多好聽的沒有用,我對你已經死心了,甚至我覺得在和你過下去,都能激發你的暴力傾向。”


    她雖然賭氣說出這句話,但是她心裏也真的這樣想過。


    畢竟靳宴川一次比一次過分,一輩子那麽長,誰敢保證以後他不犯病。


    即使再愛,她也不能嫁給一個暴力分子。


    再說,又有多少愛能這樣被消耗!


    屋裏安靜極了,靳宴川微垂著腦袋,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倆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默相對了許久許久。


    安若說的累了,側身躺在床上。


    又過了很長時間,靳宴川才站起身子。


    “你幹嘛去?”


    安若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生氣,又擔心他和前兩天一樣一走了之。


    “我去個洗手間。”


    才一轉身的功夫,他的聲音竟然沙啞至極。


    安若就這樣看著他走進衛生間,然後將門鎖上。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隻聽到“撲通”一聲,像是被摔了一跤。


    “你沒事吧?”


    安若掀開被子,大聲問道。


    裏麵沒有迴音,但是有流水的聲音。


    靳宴川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安若的心裏變成了那樣的一個人。


    暴力,極端,對自己害怕。


    這些都是他極其厭惡的詞,因為他的父親就是這樣控製著他和他的母親。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偏執,也成了這樣的人。


    他的膝蓋軟的一塌糊塗,隻能用手強撐著站起來。


    不敢讓安若知道,隻能打開水龍頭。


    這一刻,他再也繃不住了,淚水從眼角滲出,雙手捂著臉,痛苦的蜷縮在一起。


    他最愛的人,竟然讓自己折磨的最恨自己。


    他的內心已經不是懊惱和自責可以形容的,感覺人生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也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洗手台的水還在嘩嘩的流著,水流織出了一張細密的網,直接將他套了進去,收縮,窒息,痛苦的沉淪。


    安若在外麵等了好久,隻聽到流水的聲音,其餘的什麽也沒聽到。


    她心裏有些擔心,但又覺得,一個大男人,去個衛生間還能發生什麽大事。


    “靳宴川?你好了沒有,我要上廁所。”


    靳宴川撐著身子,踉蹌的站起。


    隨便洗了把臉,推開了門。


    安若看到他麵容濕濕的,頭發都成綹了,隨意的遮蓋住了眉眼。


    心裏跟著顫了顫,發覺他眼尾通紅。


    他強顏歡笑,“沒有條件,隻能簡單的洗漱。”


    然後他直直的走向床邊,坐在了原本留給他的椅子上,身子繃的直直的,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樣。


    安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看不出來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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