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進南滿麵春風地迴到十裏伯府,在嫡母看好戲的眼神下,踏進自己的院子時,眼前這一幕讓他直接僵在了原地。


    隻見一個身影瘦削的女子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雙手環胸,頭埋得極低,仿佛正在低聲啜泣。


    那熟悉的身影,令許進南的心猛地一沉,他顫抖著聲音問道:“林蓉,你,你為何會在這裏?”


    林蓉,乃是許進南生母三表妹的女兒,也是許進南曾經的......青梅竹馬。


    林蓉聞言,身子一顫,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不堪的臉龐。


    看到許進南那一瞬,林蓉憋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進南表哥,蓉兒終於見到你了。嗚嗚~”


    許進南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想到,自己剛剛定下了親事,林蓉就突然出現在這裏。


    “蓉妹,你怎麽會上帝城來?”許進南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問了一遍。


    林蓉應該是在她的老家匯陽,而不應該出現在帝城。


    匯陽離帝城足有千裏之遠,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跋山涉水出現在這兒?


    許進南垂下頭,眸中閃過寒芒,定是他那嫡母!


    “進南表哥,我在老家實在是擔心你,可又想不到法子來見你。前段時日大表哥迴了一趟老家,我,我就問了他一句,他見我實在想你想得緊,就跟伯夫人提了一嘴......”林蓉說著淚水更洶湧,“伯夫人就安排人把我接過來了。”


    許進南聽到林蓉的訴說,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愧疚,他曾經的確是疼惜和愛護林蓉,但是現實的種種因素,讓他不得不放棄這段感情。


    他迴到十裏伯府後,就沒再聯係過林蓉。


    如今看到林蓉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他的心情隻有沉重,沒有一點歡喜。


    林蓉的眼中滿是對他的依戀和不舍,讓他更加難以開口告訴她自己的婚事。


    他心中掙紮,卻又無可奈何。


    他知道,他不能再給林蓉任何希望,他必須讓她明白,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


    然而,看著林蓉那憔悴的臉龐,他又如何忍心說出那些殘忍的話來?


    許進南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蓉妹,你......你既然來了,就先在這裏住下吧。我會安排人照顧好你的。”


    林蓉聞言,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欣喜和期待的光芒,“進南表哥,你,你不趕我走嗎?”


    許進南心中一痛,卻隻能狠下心來說道:“蓉妹,你就在這裏住下吧。但是,你要明白,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林蓉的臉色瞬間蒼白,她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許進南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無法改變。


    她低下頭,無聲的流著淚,心中的痛苦和失落無以言表。


    許進南看著林蓉,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愧疚。


    他知道,他欠林蓉的,這輩子都無法還清。


    但是,他不能讓自己沉浸在這份愧疚之中,他已經辜負了一人,再不能辜負玉衡那個好姑娘了。


    許進南望著低下頭的林蓉,輕歎一聲,幾番掙紮後,將林蓉抱進了懷中。


    林蓉立馬反手抱緊了他,在他懷裏哭得更加傷心。


    許進南抬頭看了看院子外頭一晃而過的人影,眼中的厲芒更甚。


    給他等著,待他攀上了燕親王府,柔惠郡主這個高枝,必定讓他那不知死活的嫡母跪下求饒。


    至於林蓉……就隻能委屈和犧牲她了。


    “別哭,你先暫且住下,其他的事再說。”許進南柔聲安慰林蓉。


    院子裏那棵比院牆高,枝繁葉茂的樹上,青雲沉著臉,眸中布滿了殺意。


    片刻後,樹葉飄落了一大片,飄在了樹下相擁的那對互訴衷腸的苦命鴛鴦身上。


    ……


    “你騙我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本就看不慣他,你肯定是編的借口,不想讓我嫁給他!”


    燕親王府鹿鳴苑的八角涼亭中,玉衡憤怒的瞪著青雲,不敢相信方才青雲與她說的話。


    他居然說許進南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這會兒正與她你儂我儂。


    怎麽可能?


    他一定是騙她。


    青雲一向看不慣許進南,每迴她與他相見,青雲都擺著一副臭臉。


    “玉衡,我沒必要騙你。”青雲輕歎一聲,“我知道你與許進南互通書信,你對他有特殊的情感,但你確定這種情感是心儀一個人的感覺嗎?”


    “我,我……”玉衡有些猶豫,隨即又肯定道:“就是心儀他的感覺。”


    聞言,青雲又歎了一口氣,“好,就算是。但他的青梅竹馬已經找過來,你又當如何?”


    聽到青梅竹馬幾個字眼,玉衡緊緊咬著下唇,雙眼泛紅,似乎隨時都要掉下淚來。


    她不相信,她不信許進南會背叛她!


    青雲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有些微疼,但他知道,玉衡有自己的考量,此時要勸,她是聽不進任何話的。


    他隻能默默陪在她身邊。


    過了許久,玉衡終於冷靜下來,“青雲,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必須親自聽許進南跟我說,若真的……”


    青雲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玉衡深深吸了一口氣,“若他有所隱瞞,本姑娘便不要他,男人多的是,本姑娘何必栽一個多情無義男身上呢?”


    “好,你能如此想最好不過。”青雲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待她與許進南解除婚約,他這一次不會再把她交給任何人。


    玉衡原想著等許進南親自來與她解釋說明,但一連三日,許進南都未曾踏入燕親王府的大門。


    就連日日一封的書信,這三天都沒有送來。


    玉衡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不願相信,許進南真的會隱瞞她,藏著那個人。


    又過兩日,許進南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也沒有隻言片語給到她。


    蘇君瀾見她這幾日情緒消沉,便道:“走,去胭玉閣瞧瞧。”


    省得這丫頭悶在府裏,沒從前那般快樂。


    “小姐,奴婢不想去。”玉衡實在是提不起勁,不想出門。


    搖光拉著她,往外走:“走啦,去瞧瞧小姐新研製的水粉,咱們一人帶一盒迴來。”


    實在是拗不過,玉衡就隻能被拉著出了門。


    ……


    “進南表哥,這,這個胭脂鋪子的東西很貴吧?”


    林蓉打量著這間裝飾精貴,各種胭脂水粉擺放的整齊有序,她悄聲問許進南。


    瞧著那些胭脂水粉,連盛裝的盒子都那麽精美,還有那擺在掌櫃台的幾隻發簪,在林蓉看來是特別特別的漂亮和華麗。


    她四處打量著,觀察著,小心翼翼像個窺探者般,又不敢放肆大方的欣賞。


    周圍有幾個小夫人見她如此模樣,不由撇撇嘴,暗自啐道:真是沒見過世麵,這鬼鬼祟祟小家子氣的樣子,也不知從哪個鄉下來的。


    許進南見林蓉這樣,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聲,然後低聲跟她解釋道:“胭玉閣如今算是帝城首屈一指的胭脂水粉首飾鋪子,世家貴族,達官貴人們的家眷們都喜歡到這兒買東西。”


    “可這兒的東西瞧上去可不便宜,你看這盒水粉,標著價要二兩銀子呢。”林蓉小聲驚唿。


    這二兩銀子可是她三個月的用錢呢。


    許進南道:“聽聞這些胭脂水粉,都是這家店鋪的老板自己研製的,用料用品也都是上乘,所以貴也有它貴的道理。”


    林蓉聽罷,咂咂舌,可真是吃錢的地兒。


    “蓉妹,你看著有合適的挑兩樣,算作你過兩天迴老家的臨別禮物。”


    許進南聲音輕,但話卻不容拒絕。


    林蓉聞言,眼中閃過失落,還是笑著對許進南道:“嗯,好。進南表哥送的,我肯定好好珍惜。”


    “走吧,我們去挑幾樣。發簪也給你挑兩隻。”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時間去找玉衡,也沒有寫信給她,許進南心中有些慚愧。


    但實在是抽不開身,嫡母一直讓他陪著林蓉,打得什麽主意,他如何不知?


    不過就是不想讓他攀上柔惠郡主這株通天大樹,不然她的嫡子就比不過他,過得也不如他。


    所以他這個嫡母百般刁難,又找來了林蓉,讓他脫不開身。


    是以,他也隻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先把林蓉給處理妥當,才能安心與玉衡成婚。


    林蓉壓下心中的不甘,溫柔笑著跟著他去挑胭脂水粉和發簪。


    隻是,當她看著那些精美的胭脂水粉時,雖然心動,但一看價格,又有些猶豫不決。


    許進南見狀,微笑著安慰她:“蓉妹,喜歡哪個你就挑下來,不用在意銀錢。”


    林蓉這才點點頭,最終挑了兩盒胭玉閣新上的水粉,還有兩隻雕刻精美的發簪。


    “我跟你說,秦叔前兩日都派人來府裏,說上了好多新款,讓我們瞧瞧眼。”搖光拉著玉衡,邊往胭玉閣裏頭走。


    “他老人家還說啊……哎喲~”


    搖光與身後的玉衡說著話,卻不想與店內要出來的客人撞了個正著。


    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玉衡眼疾手快穩穩扶住了她:“小心,姐姐。”


    而那名客人與搖光相撞也差點倒下了地,還好被她身後的人扶住,“當心,蓉妹。”


    隻是,聽到這個聲音,玉衡心下一震,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喲,是十裏伯府的許公子啊。”搖光先她一步開口,嘖了一聲,“這是軟香在懷,忘了有個已定親的未婚妻了嗎?”


    難怪這幾日一直沒見他人影,原來是有其他女人陪在身邊!


    許進南看到玉衡那一瞬,臉色瞬間變白,嘴巴動了好幾下,卻像是被什麽掐住了喉嚨,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未婚妻?進南表哥,你,你有未婚妻了?”林蓉原本高興的臉色在聽到定親的未婚妻幾個字,臉色也如許進南般,變得蒼白毫無血色。


    她抬頭看向玉衡和搖光兩人,隻見一個清麗婉約,一個靈動可人,兩人的穿著與佩戴的飾品,比她方才挑的那兩樣要好不知多少倍。


    這肯定是帝城哪個貴族家的小姐吧,林蓉心想。


    可看到清麗婉約的搖光怒目瞪著許進南時,她心中一咯噔,難道她是進南表哥的未婚妻?


    “進南表哥,你快告訴我,是不是你有未婚妻,才想著把我趕迴老家去啊?”林蓉著急得扯著許進南的胳膊,追問他。


    不過許進南這會兒卻時間沒理會她,急忙掰開林蓉的手,上前朝玉衡道:“玉衡,你,你聽我解釋。我是有苦衷的。”


    “這位公子,咱們好像不認識吧?需要你解釋什麽?”玉衡輕嗤一聲,不帶一絲表情。


    原來青雲說的都是真的,這個男人還真是有個青梅竹馬,且這幾日一直在陪著她。


    今日還帶她來胭玉閣買……發簪!


    他不知道送女子發簪代表何意嗎?


    瞧他溫柔小意的模樣,果然還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好。


    玉衡心中一陣酸楚,她淡淡掃了一眼林蓉,小家碧玉的感覺。


    “玉衡,我……你我都定親了,馬上要擇期成婚,怎可如此說?”許進南有些不知所措,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眼前的狀況。


    搖光將玉衡往身後一拉,上前啐道:“不然怎麽說?你都帶著另外一個女人來胭玉閣買定情信物。許進南,你把我家玉衡放在何處?”


    林蓉見搖光怒罵許進南,頓時不依了,“你這人怎麽說話呢?進南表哥他好聲好氣與你們說,你們這是什麽態度?”


    尖銳的聲音吸引了店內客人的目光,秦掌櫃聞聲忙跑了出來查看什麽情況。


    玉衡看了一眼林蓉,冷笑一聲,隨後堅定道:“許進南,你我親事就此作罷,本姑娘不稀罕你十裏伯府!”


    “不,玉衡,我是真的有苦衷,你相信我,我一會兒和你解釋,好不好?”


    “不好,恩斷義絕就行了!”玉衡斬釘截鐵,特別堅決。


    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她托付終身。


    許進南還想再說什麽,被身後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秦掌櫃,麻煩你派人將許公子和這位小姐,送迴十裏伯府,替本郡主傳個話給十裏伯府……”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了玉衡和搖光身後,看到來人,眾人忙給她見禮:“見過柔惠郡主。”


    柔惠郡主?


    林蓉瞪大了眼,竟然是,是一柄紅纓槍平定臨江城大戰的熠輝將軍!


    蘇君瀾擺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又對秦掌櫃道:“秦掌櫃,就替本郡主向十裏伯府說,玉衡與許公子的親事就此作罷,本郡主的人還輪不到他們如此對待。”


    蘇君瀾的話一出,許進南臉色煞白無比。


    從她口中說出的事,無疑就是一錘定音的事了。


    直到許進南和林蓉兩人被送迴十裏伯府,許進南都沒能迴過神。


    十裏伯知道許進南被退了親,還是被女方退的親,頓時就怒罵了頓許進南,不知好歹,居然在這節骨眼上出了事。


    這下好了,到手的鴨子飛了。


    而另一邊,玉衡退了親後,雖有些許難過,可很快就被青雲的話給打散了。


    “嫁,嫁給你?”玉衡震驚的看著青雲,靈動的雙眼眨巴眨巴,仿佛沒明白青雲方才說的話。


    “是,嫁給我!”青雲鄭重點頭。


    玉衡望著青雲,發現他眼中深藏的情意,如此炙熱。


    良久,玉衡才開口,重重點頭道:“好!”


    雖與青雲鬥嘴的時候多,但玉衡也不是遲鈍的人,青雲對她的情意,她也逐漸明白過來。


    搖光開心的鼓掌,“如此,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啦。”


    夕陽西下,美好的人生也即將圓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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