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寅時,星光盡退。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但在大澤之中,由於上空有雷光隱隱跳躍的緣故,反倒能夠讓人借著微光看清些許畫麵。


    隻見在那最後一棵黑色大樹底下,身形巨大的螞蝗妖怪緩緩蠕動,很快便讓自己的軀體圍繞樹幹盤盤成一圈。


    緊接著,妖怪頭部的大嘴張開,一層層利齒反卷之後,先前那個老婦人的半個身子,再次被一條黑色觸手送出來。


    這一次,老婦人身後還跟著出來另外八條黑色觸手。每一條觸手的末端,都長著半個身子和一個人腦袋。


    這些“人”中,男女老少都有。


    有一個中年男子,披頭散發,形似乞丐。


    有一個美貌少女,頭戴玉簪,做富家小姐打扮。


    有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手持木製的小鑼鼓,臉上始終是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


    有一個年輕書生,臉上卻刻著囚犯特有的刺字……


    如此等等。


    人形越發真實,反倒襯得畫麵越發詭異而可怖,讓人看著就不由得頭皮發麻!


    “姥姥,”


    那中年男子率先開口道:“看這情形,劫雷應該隻剩下最後一擊了!”


    “隻要姥姥能夠成功挨過去,從此便可成為人人敬畏的元嬰大能!”


    接著,隻聽旁邊的美貌少女嬌笑一聲道:“那道人原本是想過來破壞姥姥的渡劫大陣,不曾想,卻也引下了數道劫雷,差點耗盡了劫雷的氣數,嘻嘻!”


    這聲音妖異而低沉,其中還隱隱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與之前將眾妖引誘出水仙閣的那個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身後的年輕書生,眼中閃過一抹狂熱之色,但瞬間又按捺下來。


    隻冷冷道:“眼下姥姥已經占據了這處陣眼,要扛下最後一道劫雷易如反掌!”


    “等姥姥成功凝成元嬰之後,無論是那位道人還是水仙閣中其他人,全都得死!”


    旁邊的孩童立即將手中的小鑼鼓搖得咚咚作響,並用童稚的聲音歡快道:“好呀!好呀!又要殺人啦!又要殺人啦!”


    其餘幾位,似乎也受到了這鼓聲的影響,一下子就變得興奮起來。


    開始紅著眼齊聲大吼:“殺!殺!殺!”


    咚咚咚!咚咚咚!


    “殺!殺!殺!”


    直到最前方那位臉上撲滿脂粉的老婦人輕輕一伸手,後邊的所有聲音才同時停息。


    隻見她緩緩轉過頭,看向旁邊一個雙目失明的老者。


    “剛才那道人喚出的妖獸,你可見過?”


    老者一對慘白的眼球滴溜溜轉一圈,恭敬答道:“啟稟姥姥,我也未曾見過!”


    老婦人眉頭一挑:“哦?連你也不認識?那必定是一隻上古妖獸了,嗬嗬!”


    旁邊的美貌少女眼睛一亮:“如此說來,等姥姥渡劫成功之後,再去把那妖獸抓來吃掉,又能增加不少修為!吸溜……”


    身後的書生連忙補充道:“我就說這道人來曆奇怪,法術手段都不像是正經道士。原來卻是專門給姥姥送賀禮來的!”


    “既然如此,”


    老婦人轉過頭,看向前方正在快速奔來的年輕道士。


    “等一下便不要為難他了,讓他死得痛快些吧!”


    “是,姥姥!”


    其餘八個腦袋齊聲領命,接著又開始搶著拍起了馬屁——


    “姥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心腸呢!嘻嘻!”


    “姥姥如此仁義,就連黃州孟家也當自愧不如!”


    “我看直接將黃州交給姥姥來打理,才更為合理!”


    “黃州算什麽?用不了多久,整個大宋都會臣服在姥姥腳下!”


    “姥姥將來突破劫難,位列仙班,也是指日可待!”


    “……”


    正說著,那老婦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突然迴頭看向身後。


    下一秒,隻聽轟的一聲。後方的地麵一下子被巨力撞開,一隻巨大的黑色蜥蜴破土而出!


    那貨剛一現身,便張開大嘴,朝著那螞蝗妖怪的尾巴一口咬下!


    唰!


    隻這一口下來,螞蝗妖怪身上立即便掉下一大塊血肉!


    “嗷!”


    巨大的妖怪怒吼一聲,便要迴身去跟那蜥蜴搏鬥。


    但它剛剛轉過頭,便見一條黑沉沉的堅硬尾巴,直挺挺的掃了過來!


    啪!


    一聲巨響,毫無準備螞蝗妖怪頓時便被打得頭暈腦脹,滿眼飛星!


    就連最外層的鋒利牙齒,都被打落一大片……


    幾個人頭觸手反應極快,立即提前從螞蝗妖怪嘴中跑出來,才躲開了這一擊。


    幾個腦袋下半身還帶著長長的黑色觸手,就那麽詭異的飄在半空,一個個臉色陰沉得可怕。


    “想不到這妖獸還敢主動來偷襲,嗬嗬!”


    美貌少女冷笑一聲,主動請纓道:“姥姥,就讓我們去收拾它吧!”


    見前方的老婦人默默點頭,她便大手一揮,帶著書生和另外三個人頭觸手飛了下去。


    幾人來到近前,大嘴一張,便各自吐出一件法器,盡數往那巨大蜥蜴身上招唿!


    一時間,隻聽著那蜥蜴周身傳來陣陣叮叮當當的聲響。


    但那玄岩蜥根本不予理會,隻依舊用一張大嘴,往那黑色螞蝗身上不停的撕咬。


    它每咬一口,對麵螞蝗的身形就減小一分。而妖怪身上的修為,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弱!


    另外兩個人頭觸手見狀,立即掐了個手印並念誦咒語。


    下一刻,便見那黑色螞蝗的周身,竟有數十條巨大的黑色觸手突然竄出,分別緊緊纏在那巨大蜥蜴的腦袋上和尾巴上。


    一時間,竟讓玄岩蜥無法撕咬,也無法擺動長尾!


    即便是兩個攻擊手段被鎖住,玄岩蜥也毫無懼色。見那螞蝗妖怪長著無數利齒的大嘴就要撲過來時,迅速抬起一條短腿就扇了過去——


    啪!


    黑色螞蝗依舊毫無準備,又被一巴掌扇開,嘴中第二層的牙齒也被打落了一半……


    但那妖怪畢竟有人頭觸手在一旁協助,很快又伸出數十條觸手過來,將玄岩蜥的四肢也一並纏住了。


    然後再惡狠狠撲上去,跟玄岩蜥纏抱、扭打在一起!


    “嗷!”


    “嗷!”


    隻見兩頭巨大的妖獸,在一片沼澤中來迴的翻滾、惡鬥。


    頓時草石翻飛,水花四濺,甚至把整個大地都震得不停顫抖!


    水仙閣中眾人看到這一幕,頓時全都愣住了。


    蘇軾看了好一會兒,才長長歎了口氣。


    “這就是巨型妖獸之間的戰鬥麽?蘇某今天算是見識了!”


    無塵點頭:“原來剛才真的有個大家夥,貧道並沒有看花眼!”


    夢心月是知道玄岩蜥來曆的。


    不過她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是恍然道:“所以,剛才隻是道長跟它在演戲嗎?果然,把我們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不過,”一旁的珠兒好奇問道:“如此巨大的妖獸,道長又是如何做到讓它聽命行事的?”


    “難道你們還沒有發現嗎?”無塵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那妖獸雖然行事兇狠,但無論從尾巴下方的構造還是從五官形貌上看,定然是一隻母蜥蜴!”


    “所以,”


    老道士以手撫須,一臉自信道:“肯定是那小子出賣了自己的色相,才讓妖獸心甘情願來幫忙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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