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擔當獨教授補充歷史背景知識:「鄭注本是江湖醫生,為人狡險,善於鑽營,和諸多官員關係匪淺。


    唐文宗曾身患嚴重風疾,禦醫束手無策,鄭注經高官推薦進宮診治,奇蹟般地治癒了病症,從此他便深得皇帝信任,從赤腳大夫一躍成為朝中重臣。


    後來鄭注參與策劃了甘露之變,不過最終沒能鬥得過官宦的力量,在事變之中慘死,腦袋被吊在城牆上三天三夜,鄭氏九族全都為他陪了葬。


    鄭家根本不是一條靠得住的大腿,上官雲繡出嫁半年而亡看似悲哀,但命長的話她將會更加可悲,再多活兩年趕上甘露之變,不止她本人會死的更慘,連上官家都得跟著倒大黴。」


    景栗聽的一愣又一愣,隻覺甘露之變堪稱魔鬼事件。


    掐指算一算,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幾乎在事變之中被團滅,什麽位高權重的郡王,什麽皇帝寵信的重臣,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有好下場,笑到最後的隻有宦官仇士良和小仇大人。


    這樣的結局任誰都預料不到,明明是一段正史,卻比野史更讓人難以置信。


    景栗忽而心生感嘆,生不逢時吶…


    咦…似乎不太對…


    應該改為——


    穿越不逢時吶!


    假如晚兩年來到這個世界,她根本無需費心懲治渣爹,隨便找個角落悄咪咪地貓著,就能看到楚子濂一家在甘露之變中慘遭報應。


    渣爹全家明明都不得好死了,楚鳳鳴何必非得變身怨靈、積怨千年?


    經過這幾日的重重波折,景栗認為合理的解釋隻有一個——


    甘露之變中,眾多朝臣被宦官一黨誅殺,這屬於政變背景之下的無差別屠殺慘案,雖然渣爹楚子濂被砍死,可是其生前所造的一樁樁罪孽卻被歷史的灰燼掩埋。


    楚鳳鳴直到離世那一刻才明白,無論是母親,還是王家,甚至包括她自己,不管怎樣隱忍退讓,都換不來渣爹楚子濂的半分真心。


    她死不瞑目,滔天恨意千年不消,一生的委屈化為至毒執念,不止要渣爹死,更要他身敗名裂地死,不止要惡毒繼母劉氏的命,更要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最愛的兒女一生被毀。


    除了深沉的恨,楚鳳鳴還有無盡的遺憾,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她所做的選擇斷然不會是嫁人,而是不讓外公一生的心血付之東流。


    身已死,心方明,她的外公早早立下遺囑,一片苦心深沉似海,隻為助她將王家財產牢牢握在手中,出嫁之後能夠在婆家人的麵前更有底氣。


    然而,她卻辜負了外公的期望,不僅將王家家產拱手讓給渣爹,還白白賠出一條性命。


    楚鳳鳴深覺愧對外公,故而想要藉助解怨事務所的力量彌補此生遺憾,重振鳳臨閣金字招牌,讓外公生前最在乎的店鋪重新成為長安城第一酒樓。


    思至此處,景栗不免長長一嘆,怨靈苦主的恨意與遺憾,皆重重壓在她的肩頭,解怨使者這差事實在是太難了。


    美食都堵不住上官雲天的嘴,除了吹牛侃大山之外,還講出了另一件事——


    「你那天當街和楚家斷絕關係並向郡王提出退婚,這件事轟動了長安城,據說茶樓說書先生已經開始用這段奇聞編故事了,那些段子雖然不敢指名道姓,但眾人皆心知肚明所指為何人,如果胡編亂造的故事把你描述成蠻不講理的悍婦,那你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景栗滿不在乎地迴應:「毫無依據的茶樓段子,多缺心眼的人才會當真。」


    突然之間,她眉頭一皺,妙計閃現於心。


    比洪水猛獸更為可怕的,無疑是輿論的力量,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古語有以訛傳訛,現代網絡世界更是將「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的真諦發揮到了極致,在流言蜚語麵前,吃瓜群眾幾乎全無理智,比起索然無味的真相,大家更願意相信刺激離奇的謠言。


    古代並無網絡,各類社會新聞主要靠口口相傳,渣爹楚子濂的寡廉鮮恥的惡行,景栗無法逐一告知長安城中的每一個人,但是上官雲天的話給了她新的思路——


    在當前的時代,茶樓先生無疑是坐擁萬千粉絲的八卦界大v,隻要能充分利用他們的唇舌,就可以輕鬆把握輿論的總體走向。


    景栗挑了挑眉,問道:「長安城最紅的說書先生是誰?」


    「日升酒樓的蓮先生,舌燦蓮花,妙語連珠…」上官雲天迴答之後,心生疑惑——


    「你為何要打聽說書先生?」


    天機不可泄露,景栗含糊道:「沒什麽,隨口問問而已。」


    上官雲天並未過多追問,一邊大嚼羊肉一邊說道:「酒樓換大廚了吧,菜的味道比之前好了不少,既然你接手酒樓的心意已決,那表哥也不能不幫忙,這幾天我多帶些有頭有臉的朋友來,你多招待他們幾頓,未來一定能夠財源滾滾。」


    景栗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些所謂「有頭有臉」的人物,其實全都是上官雲天的狐朋狗友,來了隻會白吃白喝,她果斷拒絕——


    「我隻想本本分分做小生意,無意和大人物攀交情,表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帶朋友來大可不必。」


    上官雲天蹭吃蹭喝的計劃失敗,憤憤然詛咒「表妹」:「就你這死腦筋,能做好生意才怪,我勸你還是早點把鳳臨閣賣出去吧,免得到時候連王家的家底都賠的一幹二淨!」


    楚家姑母來來迴迴說的都是車軲轆話,見「楚鳳鳴」鐵了心要經營酒樓,隻能勸她盡量少拋頭露麵,大大小小的事情盡量都交給下人去辦,女人還是應以嫁人為重,不可因生意而耽誤了終身大事。


    在男尊女卑的古代,根本不存在獨立女性的概念,評判女人過的好不好,最重要的指標就是嫁的好不好。


    時代不同,觀念天差地別,多言爭論全無用處,景栗嘴上並未反駁,但姑母的話她一個字都沒往心裏去,眼前的三人之中,她唯獨看上官雲繡可憐的很——


    小小年紀的一個姑娘,慘遭無良兄長逼婚,母親又糊塗不明事理,最終被親人親手推進了火坑。


    景栗為她夾菜,並說道:「表妹有空可以常來,品品美食,談談心事,總比悶在家裏要好。」


    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假如上官雲繡有心上人,勇敢逃婚追求幸福,那景栗肯定會給以財力物力的全方位幫助。


    這與任務無關,而是現代girls help girls的女權主流思想,姐妹捨得一身剮,能把頂流拉下馬,可把渣男錘成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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