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將躲在周圍的難民全部押了出來,準備啟程前往青竹村。


    被遣去買藥買糧的小廝還沒迴來,鄭泉猜測「楚鳳鳴」和祝媽媽兩位女流之輩並不會駕車,特意安排了一位官差幫忙。


    盡管景栗版楚鳳鳴已當眾和楚家斷絕關係,並且推掉了與郡王李正德的婚事,可她如今有了新的身份,那就是協助官府賑災的商界代表,鄭泉的態度總歸是客氣大過傲慢。


    災民之中有兩位抱著孩子的女人,麵有病容,虛弱不堪,根本走不了遠路,同為女人,景栗於心不忍,便說道——


    「鄭大人,讓她們上我的馬車吧,這樣前行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善良是每一位大女主必備的優良品質,景栗也不例外。


    鄭泉思忖幾秒,點頭同意。


    兩位女災民對景栗甚為感激,含著眼淚屢番道謝,她們懷裏的孩子隻有三、四歲,本是活潑調皮的年紀,但此刻卻一動不動地縮著。


    景栗詢問過後才知,原來是因風寒而重病發燒。


    秋日天寒,成年人棲身於荒山野嶺中都難免生病,更何況是孩子,加之缺衣少食又沒藥,病一日更比一日重,景栗看著兩位可憐孩子的煞白臉蛋,心中五味雜陳。


    論及治國大道與聖賢大論,文武百官皆可引經據典、侃侃而談,但言行如一者,能有幾人?


    景栗迴想此故事中的一位位高官,無一是清廉剛毅、一心為民的好官——


    渣爹楚子濂,薄情寡義,貪財好色,不顧髮妻之恩,不念父女之情,為霸占王家家產不擇手段,對外貪贓枉法,對內妻妾成群,罵他豬狗不如,都是對哺乳類動物的侮辱。


    宦官小仇大人,全然無視災民生死,公然私吞商賈捐贈的救命糧,這僅僅是他所造罪孽的冰山一角,以斷子絕孫之身,做盡禽獸不如之事。


    至於郡王李正德,表麵正義凜然,仿佛既不貪色也不愛財,但事實並非如此,他既與楚鸞合有私情,還把賑災當做擴大勢力範圍的跳板,滿心皆是權謀算計,對受災百姓漠不關心。


    在這樣一個官員沒有為人民服務意識的時代,廣大人民群眾真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馬車忽而提速,景栗疑惑間探出頭去前前後後望了望,發現隊伍分成了兩個部分——


    鄭泉帶隊在前,將馬嘯天五花大綁置於馬背,領著景栗的馬車,開啟全速前進模式,其他官差與災民在後步行。


    景栗不清楚鄭泉為何要如此,難免心有不安。


    「我猜出大理寺的意圖了!」獨教授冥思苦想,終於茅塞頓開——


    「賑濟所的官員苛待災民,南衙和北司的黨羽都參與其中,出逃的馬嘯天等人正是此事的重要證人。


    按理來說,大理寺作為南衙的重要機構,找到馬嘯天之後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殺了他以絕後患,以免其向外宣揚此事。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完全相反,鄭泉並沒有除掉這些難民的意思,他對馬嘯天所講的話明顯有誘供的意思,肯定是想借這些難民大做文章,鄭泉所謂的「好」答案,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


    大理寺想要借馬嘯天的嘴,把苛待災民的罪責都推在北司官員的頭上。」


    「我明白了!當問到賑濟所內的情況時,鄭泉想要從馬嘯天那裏得到的答案是,隻有北司的官宦苛待災民,對不對?」屠豪恍然大悟,不過仍有一點費解——


    「鄭泉直接把話講明白多好,何必非得讓馬嘯天自己琢磨,多浪費時間。」


    「非也非也,你還是太年輕,對於權術心機套路一無所知!」獨教授又晃起了扇子,扇麵上有「城市套路深」五個大字,繼續道——


    「寧可沒有隊友,也不能隨便交豬隊友,鄭泉是在試探馬嘯天,看他是否有做南衙棋子的資格,如果馬嘯天連這一點都悟不出來,那就說明他沒有利用價值,大理寺會殺了他和他所有的同伴。」


    「原來如此…」屠豪這才想明原委——


    「大理寺想讓馬嘯天作偽證,其他難民都是人質,對不對?」


    官府之陰毒,更甚盜匪千百倍,景栗越深思越覺可怕,同時對馬嘯天萌生了深深的同情。


    擺在馬嘯天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是昧著良心做南衙的棋子,二是眼睜睜看著多位同甘共苦的災民同伴與自己一同枉死。


    在這場權貴操盤的殘忍遊戲之中,馬嘯天作為一顆小小的棋子,根本無力掌握自己的命運,要麽任人擺布,要麽任人宰割。


    而景栗目前的處境,比起災民也好不到哪裏去。


    眼前的暗黑世界,酷似暗流洶湧的深潭,平民百姓如無根浮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強大的權貴勢力吞噬。


    屠豪擔心地問道:「小姐姐誤打誤撞捲入了這件事,鄭泉不會對他怎麽樣吧?」


    「大理寺官員追捕馬嘯天,應是秘密行動,可是景栗偏偏意外成為了目擊者,這件事的結果不太好預測…」不過獨教授預感形勢不太樂觀,叮囑道——


    「大錦鯉,你幹脆採取裝傻策略,表現得對政局時事一無所知,完全不懂馬嘯天被捕一事背後所隱藏的政zhi陰謀,這樣大理寺的人有可能就不會多找你的麻煩。」


    「裝傻,裝傻,裝傻,我就是傻白甜本傻!」


    景栗將這項重要的保命計劃在心中默念三遍,順道還把太上老君、佛祖、上帝、真主阿拉通通都求了一個遍,希望走過路過且有閑暇的神仙都能小小眷顧一下她這條無助的小錦鯉。


    最初她以為,這項任務隻是做商界女強人,現在才明白,商政不分家,她首先得在風波詭譎的政zhi風雲中活下來,然後才能順順噹噹地接手酒樓生意。


    景栗隻想仰天長嘯,高唿一聲——「我太難了!」


    「我覺得李正德就在青竹村,要是實在不行…那什麽…」屠豪開始出損招——


    「要不然你試試美人計,撒嬌發嗲賣賣萌,男人多少都吃這一套。」


    景栗鬱悶扶額,腦瓜子嗡嗡疼,她剛和李正德解除婚約,迴頭就使美人計勾引,這是什麽腦殘的神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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