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帝國三支頂尖騎士團相繼離開君士坦丁堡,這座被吟遊詩人冠以“神國庭院”的驕傲城池再度陷入沉寂,諾丁聖教院關於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的八卦緋聞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壓了下去,一切都變得寂靜,偶爾能聽聞到類似康斯坦丁與昂格裏亞家族的姐妹花之間產生出一些惡趣味事件也在極短時間裏煙消雲散。


    秋天,帝都的商界開始陸續引進東方的櫃坊製度,由奧古斯都和美蒂奇兩大家族牽頭,聯合商會做主導,布裏奇曼,蘇薩克,霍普三支家係負責監督和管理,三個月後,這項將對聖光大陸經濟格局產生重大變革的新興行業悄然落地,一股巨大的資本風暴將席卷這片土地上的所有國度。


    冬天,君士坦丁堡的上層圈子迎來了一隻史無前例的金絲貓,她戴著奧古斯都給予的精致冠冕,披著比西格勒第一交際花的華麗羽翼,手執名為布裏奇曼的皮鞭,踏著蘇薩克家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將帝都的貴族名媛踩在腳底。


    春天,金伯瀚廣場舉行了三年一度的宗教辯論大會,聖約翰大教堂的大修女伊蕾婭,邁泰奧因神學院的驕子莎倫比亞,亞琛聖約旦修道院的主祭司浮士德共同站在彌賽亞聖階的最頂端,向世人展示他們與眾不同的宗教天賦。


    夏天,某位出自西斯廷聖母大教堂的年輕傳道者已經踏足了聖光大陸邊境,即將出發前往那片未知的鴻蒙大陸,孤獨地傳播著主的信仰。


    而沉寂近一年的拜占亞帝國軍部,綽號“斷劍”的聖騎士正在冉冉升起。


    與這些轟動一時的帝國閑聞不同,這一年的康斯坦丁顯得煢煢孑立,除了埋首圖書館便是前往聖馬丁修道院請教西庇爾一些深邃的魔法問題,即便是被他馴服的仆人隆德斯泰特和扈從騎士約瑟芬能見到他的日子也屈指可數,而那位已經一隻腳踏入珈藍神殿的傲嬌天才斯嘉蒂小姐同樣也沒有出現在世人的眼眶中。


    在拜占亞,權力的政治角鬥毫無疑問是上層人士最鍾情的遊戲,一個古老家族的隕落幾乎可以滋生出數十個新興貴族,所以總有人樂此不疲投身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


    與這種主流思想相反,魔法的道路總是顯得形單影隻,被曆來賢者聖徒說成如同星空般深奧的這座殿堂有著足夠排斥千萬人的極高門檻,即便是如今這個魔法泛濫的黃金時代能一窺其中秘幸者也不過寥寥數十人。


    康斯坦丁有個私人的筆記簿子,上麵記錄了也許是這個世界最接近魔法神隻的幾位優秀使徒。


    排在首位的是個年齡已經接近兩百歲的老頭,也就是那個奧爾良王國的大煉金術師摩根親王,一個能夠同時擊退兩名劍聖和一名聖堂騎士的殺神角色。


    第二位沒有第一位那麽變態,但也是個不容小覷的狠角,他就是這一代聖三一學院的院長,被譽為“帝國燈塔”的大魔法師西比拉。


    第三位是拜占亞的精神教父,教皇格裏高利,一個一手將聖彌賽亞教廷推向前無古人高度的“鐵十字教宗”,這位拜占亞帝國前任大貴族當家領悟出魔法學界著名的“勾股理論”,製造出轟轟烈烈的“弗羅倫薩滅巫運動”,再度將宗教信仰推入一個全新高度。


    第四則是那位“木偶小姐”,蘿拉·霍夫曼,這個被康斯坦丁私心認為幾百歲還沒嚐試過男女歡愉美妙滋味的混血長生種雖然敗給了女神伊什塔邇被丟入過“百慕大死亡海溝”,但魔法上的造詣據說連珈藍神殿的幾位話事長老都嘖嘖稱奇。


    這本簿子上其實也記載了不少其他人的名字,例如被康斯坦丁一直叫做“老頭”的西庇爾,已經踏入魔法協會這個權力漩渦中心的阿道夫,甚至一直需要他仰視,將來極有可能成為最年輕金烏聖徽獲得者的傲嬌名媛斯嘉蒂。


    但在康斯坦丁眼裏,他們頂多隻能算是一隻腳踏入殿堂門檻的“小偷”,還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偉大”。


    如果說有一個人配得上這個詞,那隻有可能是那個創造出“尼伯龍根”,將比肩女神伊什塔邇的龍族女皇法芙娜封印在黃金龍國的傳說人物magic。


    這是個唯一有可能解決他身體裏撒旦詛咒的人物,但問題在於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真實記錄的家夥真的有可能活到這個時代嗎?


    他也有嚐試問過西庇爾和其他魔法師,但他們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不可能。


    出於好奇,康斯坦丁也偶爾會向西庇爾提出一些其他較為苛刻的難題,例如“神明和人類的關係”“以太是否會枯竭”這種不涉及世界基礎架構的深邃學問,老頭也沒讓康斯坦丁失望,這些苛刻問題幾乎都能從他嘴裏得到不錯的答案,甚至一些被聖彌賽亞教廷貶斥為禁忌而封存在聖約翰教堂地底的古老典籍老頭也能讓他一覽無餘。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已經擁有超越斯嘉蒂或者艾琳娜的魔法“爐心”,雖然可以在舍棄詠唱的前提下發動一個60級左右的古典魔法,但作用範圍顯然不那麽可觀。


    用西庇爾的話說,康斯坦丁現在就是一棟藏有聖光大陸魔法師夢寐以求魔法書典的思想寶庫,他缺少一根能撬動這些知識的杠杆。


    “杠杆可以打造嗎?”


    康斯坦丁問了老頭這個也許能夠觸及到魔法本質的問題。


    後者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很玩味地瞥了他一眼,露出極少時間才會在聖約翰大教堂掛在臉上的險惡笑容,輕聲道:“我的少爺,您已經擁有兩個很高貴的姓氏,如果換作其他貴族,我想他們的目光一定會向王冠或者教宗權杖靠攏,怎麽?仰視我們家的小丫頭讓您很難受?如果是這樣,我認為您需要的不是杠杆,而是皮鞭。”


    那個小丫頭叫做斯嘉蒂,一個注定需要他仰視半生的魔法天才。


    康斯坦丁怔了一會,低頭歎息道:“我隻是想活的久一點,你清楚我身體裏有什麽,就算能夠戴上王冠,握住教宗權杖,難免會有一天墮落成精神上的瘋子,我想弄清這世界存在的本質不假,不想一輩子仰視斯嘉蒂也是事實,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的活著,在帝國裏,一個有資格繼承家族的貴族孩子往往比一個平民活的更加揪心,那些手足相殘,宮廷爭鬥的戲碼都要比書本冊子上寫的更加深刻。”


    作為前世在家族權利繼承戰爭上敗下陣來的康斯坦丁很幸運的沒有出生在一個兄弟姐妹互相爭奪財產地位的貴族家庭,可奈何老天爺給他打開了一扇陽光燦爛的大門卻再度把他推進了更深沉的黑暗地窖裏,想要逃脫這個牢籠,他就必須擁有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西庇爾看著這個思想上無比成熟的孩子,輕輕張開嘴道:“不想變成精神上的瘋子,需要的並不止一根杠杆,我的少爺,您或許可以嚐試把這個問題當做一個謎語,如果能解開這個謎底,我想,您將來不是這個帝國最出色的貴族也會是這片大陸最令人忌諱的異端。”


    康斯坦丁愕然地看著他,仿佛麵對頭頂的星空,深邃而無垠。


    ......


    仲夏的一天,許久沒有在諾丁聖教院公共場合露臉的教務總長羅森派人將康斯坦丁叫去了辦公室。


    這個男人沒有令人垂涎的姓氏,並非某個帝國貴族的後裔,但依靠那張足夠引起不少男性嫉妒的臉龐以及豐厚的教學資曆,仍然吸引了不少帝都的名媛千金,尤其他尚未婚配,家裏正缺一個合適的女主人。


    康斯坦丁踏進羅森的辦公室房門,周圍依舊是一貫的簡約擺設,一張櫟木的方桌,豎著詩集文本的書櫃,一幅還算品味高雅的田園畫作,很有學院教師的風格做派,如果不是康斯坦丁早已領教過這位教務長的咄咄言辭,他也許同樣會忽略了這張以“溫婉”一詞來形容都不算過分的臉龐下藏著的深沉算計。


    他走近羅森,恭敬道:“您找我?”


    一句很冷淡的開場白,甚至連問候都沒有。


    羅森臉帶微笑,嗓音清晰道:“我們又見麵了,康斯坦丁少爺,您的語氣告訴我,您並想來到這,甚至不想看到我這位教務長,怎麽?身為奧古斯都姓氏繼承人的您難道還會害怕我這位平民出身的教務長?如果是這樣,您隻需要向波爾多城堡寄去一封抱怨的書信,那位公爵大人就會有一百種方法讓我消失在這座學院。”


    康斯坦丁一臉冷漠,事實上他確實不想見到這位教務長,一個能在任何場合保持一張偽善笑臉的男人會是出身底層的平民?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康斯坦丁眼裏,羅森其實更像一條響尾蛇,一個大意就會被咬上一口的那種,和這種人打交道怎麽都算不上是件愉快的事,尤其他還是位男性。


    康斯坦丁聳聳肩,頗有貴族少爺的紈絝模樣,玩笑道:“我想沒有哪位學員願意來到一位掌管校規的教務長身邊,這意味著他可能犯了某些錯誤,當然,如果您是位漂亮的女性,即使違背校規,我也樂意來到您的教務室。”


    羅森並不介意康斯坦丁少爺言辭中飽含的些許惡趣味,一笑置之,緩緩道:“您對卡姆蘭競技有多少了解?”


    康斯坦丁隱約猜到了羅森這次的目的,眉頭微皺道:“發源於日不落島鏈的競技項目?聽說每隔四年舉辦一次,舉辦對象是帝都最有名的貴族學院,也就是聖埃美隆,伊頓皇教三家學院共同舉辦,競技項目是劍術和魔法這兩樣帝國公認的貴族技藝,上一屆的主辦方是伊頓皇教院,奪得冠軍的是聖埃美隆學院,諾丁因為某些因素,原本最有資格獲得冠軍的學員棄權了。”


    羅森微微感慨道:“那位學員叫做康德,是個天賦不錯的孩子,如果他有個響亮的姓氏,大概能夠捧下那年的獎杯,令人惋惜的是,拜占亞帝國的榮譽極少會戴在平民的頭頂。”


    一個封建皇權製度下的犧牲品?


    康斯坦丁能明白羅森言辭中的意味,置身拜占亞這種貴族至上的帝國內,優秀的血統便是一條康莊大道,平民終究難以逾越這條鴻溝,即便是所羅門這位極有可能在三十歲便踏入聖堂騎士門檻的鐵十字勳章獲得者背後都要依靠著博爾吉亞這樣的顯赫權貴。


    康斯坦丁沒有心思揣測那位平民學員最後的下場,如果不是頭頂奧古斯都和羅曼尼康蒂這兩個姓氏,他的下場並不會比他好到哪裏,尤其他的身上還烙印著大異端撒旦的詛咒。


    他直視著羅森的眼睛,挑明道:“學院想讓我作為代表出席這次的卡姆蘭競技?”


    羅森點點頭,微笑道:“作為奧古斯都這個姓氏的繼承人,在諾丁聖教院內,沒有任何一位學員擁有比您更貴重的頭銜,這是學院給您安排好的榮耀,隻需要抬抬手,那支獎杯就會落在您的懷裏,這是雙贏的局麵,奧古斯都和勃艮第都需要一個榮譽來證明自己在帝國的地位。”


    清楚勃艮第和奧古斯都之間存在政治偏見的康斯坦丁並不認為這個競技會像羅森所挑明的那麽輕鬆,貴族間的博弈往往都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悄悄上演。


    索性康斯坦丁對卡姆蘭競技本就沒有多少興趣,他一臉冷淡,顯得趣味寥寥,言明道:“奧古斯都不需要更多的榮譽,一個獎杯也無法帶給家族實質的好處,相反,我也許會成為更多人眼裏的釘子,到時候我就是想安安靜靜的做我的貴族少爺也很艱難。”


    羅森眼裏並沒有任何失望的情緒,似乎很理解一位沒有天賦隻想享樂的紈絝貴族心思,淡淡笑道:“對於奧古斯都這樣龐大的貴族,一個小小的獎杯確定算不上榮耀,那您有想過其他人嗎?缺少了奧古斯都,學院也能安排那位耶夢加得小姐,那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吧,另外,您放養的那隻羔羊,勃艮第家族也同樣有能力將她扼殺在搖籃裏。”


    康斯坦丁揚起一抹陰冷笑意,昂首道:“羅森教務長,我是否可以認為您剛剛的話代表了勃艮第家族的想法?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我會重新考慮是否參加卡姆蘭競技。”


    很有老牌貴族作風的羅森並沒有在言語上挑明,僅是輕微地點點頭,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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