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魔鬼,卻往往以他們的姿態出現,用沾染鮮血的雙手摘取果實。”


    這是曾經替馬斯頓帝國皇帝腓勒二世狩獵叛國者奧賽羅侯爵的著名賞金獵人“紅蠍”最廣為人知的一句口頭禪。


    這位一度被獵人行會拿來與劍聖紀龍德相比較的頂尖獵人留給後輩們的經驗並不多,卻足夠深刻,例如他在取下金雀花帝國希萊親王的頭顱後,便向他的弟子說了這樣一句話:“孩子,確認獵物死亡前,永遠不要鬆開手中的刀。”


    當然,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頂尖獵人也留下過這樣一句看似酩酊大醉後的胡話:“同情獵物?當然可以,除非對方是個漂亮到連薇薇安公主都要難過的金發白妞,願意向你獻出她寶貴的貞操。”


    這一類酒足飯飽後的玩笑話,自然不會有人當真,他們更願意信奉獵人行會的第一格言:“誰能摘下一顆價值三萬枚金幣的頭顱,誰就擁有榮譽,地位,和漂亮女人。”


    於是,不少在政治旋渦中落敗,失去信仰的騎士,劍士紛紛隱入黑暗的獵場,隻為了那三萬枚閃閃發亮的金幣。


    經曆過一次蹩腳刺客的暗殺後,這座充斥著年代感的亞丁拉小鎮似乎寧靜了許多,那場令勞特萊斯特種軍馬都感到震撼的大暴雨在那個漂亮的旺達邇金發長腿妞頭顱被擰斷後逐漸有了停息跡象,深邃的夜空中,仿佛隻有那些黑暗女神的寵兒才有資格留下痕跡。


    例如,一隻夜鶯。


    它佇立在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肩膀上,幽深的瞳孔眺望著不遠處的一座旅店,時而發出尖銳而低沉地鳴音。


    這個有著黑色卷曲長發的男人緊閉著一隻左眼,雙指並攏點落在額頭上,右眼瞳孔散發著灰色的冷冽光芒,如同一隻地獄的幽靈緩緩睜開了象征死亡的眼睛,他那張並不算俊俏卻足夠銳利的五官遠眺那座旅店的某個房間後繞有戲謔地勾勒出一個陰冷微笑,像極了望著獵物一步步進入自己領地的響尾蛇。


    “那個最愛搖晃屁股和胸脯的旺達邇女人就這麽送給了那頭狼人有點可惜了。”男人輕聲微歎,嘴角卻帶著嘲諷般地笑意,不知道是真的在為那個金發尤物惋惜還是替先前被她拒絕惱羞成怒,或者兩樣皆有?


    “這個世界,強者不會死,弱者也不會死,隻有愚蠢的人才會死,那個女人確實死的可惜,可誰叫她那麽蠢還喜歡出風頭呢,奧古斯都家的孩子如果那麽容易就被她勾引到床上,那顆人頭哪裏能值三萬枚約克金幣?”陰影裏,一個戴著哥特麵具的男人把玩著一把彎刀,他的手臂並不結實,布滿了老舊的傷疤和褶子,但在這樣漆黑的夜裏卻沒有絲毫觸碰刀刃的失誤手法,他來迴轉動著那把彎刀,不急不緩,手法老道到讓人覺得他可以無聲割下一名騎士的腦袋。


    眺望著康斯坦丁一舉一動的男人收迴目光,那隻散發出死亡氣息的灰色眼眸也漸漸變迴普通模樣,和一名亞琛下城區的窮苦平民似乎沒有任何區別,這種能讓人完全察覺不到絲毫殺意氣息的獵人會強到何種地步?


    他轉過頭,看著身邊這個摘下過一百六十顆大騎士頭顱的同行,聲音冷冽道:“老戈登,奧古斯都家豢養的那頭狼人不是個簡單角色,能夠在短短一刻鍾時間裏吞掉那個蠢女人的靈魂估摸著也是個實力接近十二階大騎士的可怕異類,那些‘拂曉之歌’的紫霧花劍士和術師也不俗。”


    那個叫做老戈登,帶著哥特麵具的老頭冷冷笑道:“不愧是奧古斯都家的孩子,這種陣仗哪怕一支中等騎兵都拿不下吧?”


    武力值似乎並不弱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肩膀上那隻夜鶯的羽毛,低沉道:“三萬枚約克金幣足夠買下一百顆大騎士的頭顱,行會裏那些老頭不是傻子,價錢開這麽高風險當然低不到哪去,好了,時間已經差不多,讓他們動手吧。”


    老戈登輕微點頭,一排漆黑的影子從各個角落飛躍而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躥入康斯坦丁入住的那座旅店,他們身法嫻熟而矯健,腳步輕盈而極速,想來也不是一般的殺手,其中一個手持雙刀的獵人率先躍上二樓,略微瞥了眼長廊,便要破開康斯坦丁的房門。


    一刹那的劍光交錯,“拂曉之歌”的紫霧花劍士提起一把彌特蘭製式的長劍揮砍出一個利落弧度,將這名獵人嚇退,幾乎同一時間,一陣吟詠聲響起,漆黑的旅店頓時有數顆火球在虛空燃起,在大堂的獵人身旁依次炸裂,如同絢爛的煙火四散開來。


    才眯上眼睛小憩了一會的康斯坦丁被一隻寬厚手掌搖晃著醒過來,惺忪的眼眸裏倒映出隆德斯泰特的巨大身影:“我的主人,看來您必須終止這段美夢了,一支能夠媲美小型騎士團的獵人隊伍已經闖入了這裏,我甚至能夠聞到那股濃鬱的鮮血氣息。”


    康斯坦丁沒有任何猶豫,翻滾身體,立馬抽出那把壓在床下的暗金色盧恩匕首。


    一陣劇烈響動,房屋震顫了半分,一個威猛的漆黑魅影在房門被炸開後闖入,他並未看隆德斯泰特一眼,而是迅速揮動手裏那柄短劍,朝康斯坦丁的脖子劃出一個熟練到極致的彎曲弧度,在這柄短劍即將接近康斯坦丁的瞬間,已經化身巨狼模樣的隆德斯泰特抓住了這名獵人的手臂,將他狠狠摔在地麵後,立馬丟向了外頭的長廊。


    同一時間,玻璃的碎裂聲響起,一個戴有古老哥特麵具的身影從窗口躥了進來,可他的目標並非康斯坦丁,而是隆德斯泰特。


    “高階的泰亞狼族後裔在奴隸市場可值不少約克金幣,去我為你準備好的華麗囚籠怒吼吧。”


    老戈登揭下了那張古老的哥特麵具,露出了隱藏在陰影裏的麵孔,那是一張足夠令看見他的人都感到錯愕和驚恐的臉,一半深紅如鮮血一半漆黑如泥淖,左右瞳孔皆是不同的黑白兩色,額頭隱約能看見兩支微微隆起的角。


    這是康斯坦丁第一次見識到不屬於人類也不像泰坦蠻族的怪物,可他不笨,在阿道夫六年的悉心教導下也聽過不少關於這個世界的諸多奇聞異事,所以大致能猜到眼前這個摘下麵具的老人做過什麽。


    他微微皺眉,斜瞥著眼睛道::“一個用煉金術將獸人器官移植到自己身體裏的瘋子?看來我這顆腦袋吸引來了不少眼饞的貓。”


    摘下麵具後便如同一隻半人半鬼的老怪物戈登輕蔑一笑道:“奧古斯都家的小鬼,你的腦袋價值三萬枚金幣呢,這樣的大買賣,就算那些剛入行的小子都想分一杯羹。”


    “三萬枚?這價可不低。”康斯坦丁幽幽道,“確實,一個奧古斯都家族的繼承人值得上這個價錢,不如這樣好了,我給你多一倍的金幣,你去幫我殺了外麵那些獵人同伴?”


    一倍?


    那可是六萬枚約克金幣,夠一個平民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如果是個剛剛踏入這行的年輕毛頭小子,老戈登一定認為那些光有武力而沒有經驗的小崽子們會被眼前這個戴著虛偽麵具的奧古斯都家小狐狸戲耍,可他畢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任務,腦袋也不笨,斷然不會答應這種一聽就知道是玩笑的蠢話,撇撇嘴道:“等我先擰斷你的脖子再來談這筆交易。”


    談判破裂,康斯坦丁立即給隆德斯泰特使了個眼色,這隻融合一顆巨龍心髒的泰亞狼族後裔仆人當即怒吼,全力朝身前仿若怪物模樣的老頭打出至為兇猛的一拳,按理說,這種力道的拳頭哪怕一塊烙鐵也該彎曲折斷,可這個模樣可怖的老頭僅僅是拋出一塊碎石,隆德斯泰特這一記剛猛的拳頭便如同打在一塊透明的鋼板上,老頭仍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隆德斯泰特有點兒惱怒,他在那個怪物老頭眼睛裏瞧出了對他狼族血統的滿滿嘲諷,他猛然躥向空中,用膝蓋去撞擊那道無形屏障,隨後,在咯吱的響聲中,老頭的臉色忽然訝異起來,他後退數步,丟出一顆刻有古希伯萊咒文的紅色寶石,瞬間,炸裂聲中,兩條鮮紅如血的藤蔓乍現,在一刹那纏住了隆德斯泰特的手腳,這種帶有以太能量的物質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鎖鏈,對不潔的泰坦生物有特殊的克製效果,不過,他們顯然預估錯了隆德斯泰特的具體武力值,他不是接近聖騎士,而是已經擁有跟一名最低階的聖盾騎士互相搏殺的資本。


    巨大的怒吼聲中,高貴的泰亞狼族後裔隆德斯泰特雙眼綻放出銀色光華,身體表麵的灰色毛發也鍍上了一層華麗的銀色外衣,這是達到九階泰亞狼人的標誌。


    在老戈登的驚恐中,隆德斯泰特輕鬆掙脫了那兩條具有束縛屬性的鮮紅藤蔓,如同迅捷的雷電一般閃到老戈登身前,將腳踹在這個老煉金術師的胸口,這種兇猛的一擊如果換成一個普通魔法師早已經猛吐鮮血了,但別忘了,那個叫做戈登的老獵人身體裏移植有獸人的器官,雖然樣子看上去老邁而醜陋,可他早已經不是那種一擊便能擊殺的可憐蟲。


    抵抗住隆德斯泰特這一腳的老戈登迅速丟出一連串刻有古希伯萊符文的礦石,數個針對泰坦蠻族的魔法陣立刻啟動,可就在這些魔法陣即將籠罩隆德斯泰特巨大身軀時,此起彼伏的龜裂聲突然響起,擁有泰亞狼人血統的蠻族後裔竟然輕易將這些魔法陣擊碎了。


    連番詫異中,帶著些許銀色光輝的巨大拳頭砸在這名老煉金術師胸口,將牆壁砸出一個缺口的同時也將他震飛了出去。


    這種充滿渾濁和肮髒氣息的獵物是上等的食糧,隆德斯泰特斷然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得到身為主人的康斯坦丁一個眼神準許後,立馬追了出去。


    對於獵物,不能在最開始就一棒子打死,這和煮蝦子是一個道理,活著放入鍋裏的往往味道最佳,顯然,擁有一個狡詐主人的隆德斯泰特也懂得這個道理。


    康斯坦丁望著破損的牆壁,瞥了眼窗口那隻佇立許久的夜鶯,下意識拔出盧恩匕首,冷冷道:“我身邊已經沒人了,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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