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雀,那是神話時代由不死的大地龍母提亞馬特所孕育的十二隻黃金幻想種之一,古老傳說中,它的身軀遮天蔽日,羽翼青如琉璃,一旦起飛便不再降落,眾鳥仰望它的光輝,卻不知它的孤獨,所以某些偏僻的書本史冊上也有將它寫作“玄鳥”的做法,在古菈丁文中,“玄”往往含有孤獨的意味。


    康斯坦丁看著放在手心的青銅色徽章,眼眸裏閃過一絲明亮光澤。


    了解過母親些許家世的他當然不會忽略羅曼尼康蒂這個足夠和博爾吉亞家掰掰手腕的馬斯頓帝國權貴家族。


    西庇爾曾給他找來一本叫做《論族徽之象征性含義》的書籍,上麵提到過羅曼尼康蒂家族的族徽設計,以白銀鑄造的龍雀徽章一般給予某些有特殊貢獻的騎士,以黃金鑄造的徽章會給予每位旁支家係的現任領導者,除此之外還有以稀缺金屬龍晶打造出的特製徽章,它隻會被賦予羅曼尼康蒂家的內部直係血親,作為外戚,康斯坦丁原本不具備享有一枚龍晶所鑄造的龍雀徽章,但在這個新年的夜晚,貝隆似乎開了個絕無僅有的先例。


    任何接受過貴族式教育熏陶的上層人士都不會愚蠢到認為這種行為來自貝隆個人意願,他隻是羅曼尼康蒂家的第一繼承人,而非現任大家長,所以在這枚小小的龍雀徽章被放置在康斯坦丁手心時,所有人都明白了,羅曼尼康蒂家的那位老公爵給予這位小少爺的情感絕對不會少於一個孩子的母親,因為這枚徽章還擁有一個更深層次的意義......繼承權。


    場下的各位貴族老爺似乎有些站不住了,原來康斯坦丁少爺繼承的羅曼尼康蒂姓氏並非隻有象征性意義,他確實是這兩個龐大家族共同孕育出的叢林之王。


    “我會好好珍藏這枚龍雀徽章,貝隆舅舅,就像珍藏祖父交給我的家族戒指一樣。”康斯坦丁緊握這枚將來也許能夠讓自己站在大陸巔峰的龍雀徽章,下意識給了貝隆一個親切擁抱。


    從馬斯頓帝國趕來的貝隆怔了一會,隨即不顧貴族禮儀將康斯坦丁扛在自己肩膀上,高聲喊道:“康斯坦丁,我親愛的教子,我在你身上看見你母親的模樣,教父相信,將來你一定能走的比我們更遠。”


    全場嘩然,羅曼尼康蒂家族第一繼承人竟然同時也是康斯坦丁少爺的教父?


    這個消息傳到帝都君士坦丁城大概又會掀起一片不小的爭議吧,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居然已經擁有了如此眾多的顯赫光環,如果說拜占亞帝國內還有哪位同齡人能夠比肩康斯坦丁少爺,大概隻剩下皇室那位華萊士王子殿下吧。


    有些老爺已經在低頭咬牙握拳了,該死,早知道應該從家族裏挑選一些美貌女孩帶來的,哪個男人心底沒住著一頭情欲的野獸?即使康斯坦丁少爺年齡還小,也可以在這樣的冬季裏當個暖被窩的女仆嘛。


    今夜不高興的還有斯嘉蒂,西庇爾這位老祖宗沒有來,家族裏也沒有能夠代替他的人,作為梅多克家的這一代天才少女最終隻能期盼今夜的主角能夠給她這位驕傲的灰天鵝姑娘一個不那麽難堪的落幕,可直到音樂停止,作為主角的康斯坦丁也沒有向她伸出手說上一句:“美麗的斯嘉蒂小姐,我能邀請你跳一支萊茵舞嗎?”


    她隻是絕望地看著康斯坦丁和凱瑟琳兩個人共同踩著華麗舞步,在男人豔羨的目光中步入漆黑的長廊。


    真是糟糕透了,她想,可僅僅一會這隻無人注視的灰天鵝便笑了,她對自己說:“那又怎樣?斯嘉蒂,你難道沒見過比這更糟糕的嗎?斯嘉蒂,你難道沒見過比這更黑暗的嗎?斯嘉蒂,你難道不是一直都在孤獨的成長嗎?過去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吧?你是天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根本不需要‘愛’,懦弱的家夥才會整天把‘愛’掛在嘴邊呢,斯嘉蒂,斯嘉蒂,你......”


    她笑著笑著,眼眶就濕了,也許,整天在別人麵前假裝堅強的自己才是最懦弱的那個吧?


    這時候,仿佛主的榮光從天國照射而下,一隻手臂出現在她眼前,伴隨優雅的邀請動作,清晰的嗓音傳入她耳朵裏:“美麗的斯嘉蒂小姐,我能邀請你跳一支萊茵舞嗎?”


    康斯坦丁?


    她愣住了,被淚水打濕的眼眶迷離起來,這個可惡的惡魔難道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嗎?這個可惡的惡魔難道又要捉弄自己嗎?這個可惡的惡魔為什麽......為什麽不早點邀請自己?可惡的白癡,可惡的混蛋,可惡的......康斯坦丁。


    “女士,你現在看起來像隻被人拔了毛的孔雀,仁慈的康斯坦丁少爺不介意給你一個擁抱。”這位在新年夜晚宴上出盡風頭的奧古斯都家繼承人低垂著眼睛打量著這隻脫去傲嬌外衣的灰天鵝,輕輕張開雙臂。


    “你才被人拔了毛呢,白癡的康斯坦丁,是不是隻有這樣捉弄我才能滿足你的邪惡興趣?”斯嘉蒂兇狠地望著他,卻故意岔開他投來的視線。


    “我還是個孩子,不要把我想象成一隻地獄的魔鬼。”康斯坦丁從胸口掏出一條絲巾,遞給斯嘉蒂,“任何人的心裏都埋藏著一些東西,我的祖父,西庇爾老頭,貝隆教父,誰都不例外,既然承受不住,那就哭出來吧,這世界上誰還沒哭過?”


    斯嘉蒂搶過康斯坦丁遞來的絲巾,沉默轉過身,長久後,柔聲道:“白癡的康斯坦丁,把後背借給我。”


    康斯坦丁微笑地背過身,什麽也沒再說,斯嘉蒂將腦袋靠在他的背上,夜空下,一片靜謐,如果今日是仲夏的夜晚,如今應該有螢蟲在四周閃爍吧。


    長久的沉默後,斯嘉蒂裹緊了身體,安靜道:“白癡的康斯坦丁,你一定聽說過六年前那場梅多克家的內部鬥爭吧?”


    康斯坦丁點點頭,依舊沉默,雖然他前世堪稱花叢老手,但在安慰女孩這件事情上一直很頭疼,所以遇到這種情況他一般隻會沉默。


    “六年前,我的叔叔,也就是如今叛逃北方伏爾加帝國的費爾南多毒殺了家族六位繼承人,我的父親僅管處在家族分支的末位,但他同樣死在那場宴會裏,如果不是公爵帶著騎士團出現,我大概也會死在那一天,那個女人會連自己的孩子一起送往天國。”


    那個女人就是斯嘉蒂的母親,在那場梅多克家族內鬥史中,這個叫做瑪麗的女人在蘇維翁紅葡萄酒裏放入了致命的曼德拉蜘蛛草毒汁,聯合丈夫的哥哥費爾南多將整個梅多克家差點葬送在曆史的塵埃中。


    “後來他們稱她為‘血腥瑪麗’,因為在和費爾南多叛逃伏爾加帝國的途中,她策劃了俄裏翁陰謀夜,殺死了一百多名前來追殺她們的公法庭士兵。”


    “拜占亞的魔法師們都說我是天才,甚至連那位高高在上的西比拉大魔法師也這麽認為,可他們從來不知道,我在三歲之前並沒有什麽天賦,連爐心都無法和以太產生共鳴,我害怕自己失去價值會被當做垃圾一樣被拋棄,所以我總是不斷訓練自己,不斷刺激自己的爐心,也許是幸運女神瞥了我一眼,在某天夜裏,我發現自己能夠大量的驅動大氣中的以太,甚至能夠繪製出複雜的摩爾根方陣,那一天開始,我被人稱作天才的斯嘉蒂,也是那一天,我成為了梅多克家的第一繼承人。”


    康斯坦丁扭過頭,眸子裏倒映著這隻灰天鵝的影子,她的瞳孔那麽平靜,平靜的仿佛沒有了光,可康斯坦丁清楚,傲嬌的斯嘉蒂是不會這麽輕易倒下的,這隻灰天鵝的心底也在某個夜晚住進了一隻複仇的魔鬼,總有一天,“血腥瑪麗”帶給她的沉重陰影會被這隻魔鬼吞噬殆盡。


    這世界上,最了解魔鬼的難道不是魔鬼本身嗎?


    康斯坦丁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城堡大堂,緩緩收迴視線,輕聲道,“別把自己禁錮在奇怪的圈子裏,真要較真的話,帝國權貴那麽多,誰家沒有幾個汙點?就算我們高高在上的君士坦丁陛下當年不也將刀尖對準了他的父親和兄弟?我不擅長說安慰人的話,可我知道想要保護好自己的東西就必須把那些將手伸向自己的野蠻人全部打倒才行,你要是哪天撐不下去,就來找我,我幫你扛著好了。”


    斯嘉蒂昂起頭瞥了他一眼,嬌聲道:“我居然被白癡的康斯坦丁同情,真是糟糕透了,不過,感覺好像還不錯,本小姐勉強接受了。”


    康斯坦丁淡淡微笑,再度伸出手臂,認真道:“那麽,天才的斯嘉蒂小姐,我能請你跳一支萊茵舞了嗎?”


    斯嘉蒂將手遞過去,傲嬌道:“既然笨蛋康斯坦丁主動邀請美麗的斯嘉蒂小姐跳舞,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好了。”


    康斯坦丁無奈聳聳肩,偷偷瞄了一眼斯嘉蒂因著唿吸起伏的胸脯,一派溝壑縱橫。


    斯嘉蒂捕捉到一絲飽含情欲的目光,噘著嘴,冷哼道:“你果然是一隻披著人類皮囊的色情魔鬼,不過,哪個男人沒有這樣的一麵,本小姐今天就不介意你多看兩眼,畢竟讓愚民瞻仰天才的身姿也在被允許的範疇內。”


    她伸手脫去腳下二英寸的小羊皮高跟鞋,光著腳踝走在地麵,用手比了比兩人身高,笑道:“這樣就差不多高了,白癡的康斯坦丁,讓本小姐看看你的萊茵舞步合格了沒有。”


    康斯坦丁看著她瞬間從小女人進化成傲嬌蘿莉再進化成成熟禦姐,平靜的心忽然有了一絲躁動,尤其是這具線條優美的身軀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成熟女性的魅力。


    康斯坦丁盯著她的臉,打趣道:“其實,你有成為王後的資格。”


    斯嘉蒂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才不要成為那頭蠢豬的王後。”


    敢罵華萊士王子是頭蠢豬數遍整個拜占亞帝國的女性圈子大概隻有這麽一位了。


    康斯坦丁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似乎又重了不少。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嘍。”斯嘉蒂做好萊茵舞曲的起步手勢。


    “隨時可以。”康斯坦丁微笑道。


    月色下,兩道影子如彩蝶般交纏起舞,完美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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