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占亞帝國,得罪一名擁有昂貴姓氏的顯赫貴族意味著你將在某天夜裏被丟進冰冷的墓地裏,而惹怒一名聖彌賽亞教廷的大主教你還有可能在死後下地獄接受魔鬼們的鞭笞。


    這個被譽為拜占亞帝國精神父親,如同上帝之手撥弄人民信仰的聖彌賽亞教廷實際上來源於分裂的古邏獁帝國信仰之一“猶泰教會”。


    根據宮廷神學家們編寫的《拜占亞帝國福音書本》記載,上帝見古邏獁信仰崩塌,於是遣聖子彌賽亞建立新興宗教傳播天國福音,拜占亞帝國皇帝克勞狄烏斯家的先祖成為第一個蒙受聖恩的聖徒,聖子彌賽亞賦予了他神力,於是克勞狄烏斯得以在廢墟之上開創新秩序。


    這段記載添加了諸多後世的個人意誌,並不比正統曆史來的可靠,但卻得到了拜占亞帝國先祖克勞狄烏斯的承認,甚至後世的皇帝登臨帝位都必須由當代教宗親自戴上王冠,以示皇權天賦,神聖不可侵犯,所以在某種意義上,聖彌賽亞教廷的權力甚至要高於帝國皇室。


    這個被拜占亞帝國貴族視作權力修羅場卻被大多數底層人民當做精神救贖的聖彌賽亞教廷以十字長矛為聖徽,內部視教宗為權力巔峰,往下有十八位樞機主教組成的樞機會,管理下達樞機會決議以及處理日常宗教事物的聖言理事會,負責編寫,注釋,修改典籍,冊封各區域神職人員和管理世俗信徒的神職司則由大主教和各地執事擔任,此外還有兩個飽受帝國權貴詬病的機構,一個是負責迴收“聖遺物”的聖物司,一個是處罰異教徒的大罪教區,六個機構共同構建了聖彌賽亞教廷的上層權力體係,諸如祭司,牧師,這類底層修士往往隻能被安排前往某個偏僻角落傳播福音。


    要想晉升到教廷核心領域樞機主教的位置如果沒有顯赫的帝國權貴在背後推波助瀾,隻能向虛無縹緲的神隻祈禱,保佑自己能夠寫下比肩《彌塞亞福音》或者《艾爾蘭信經》此類的後世經典著作,以聖徒之名載入帝國和教廷的兩本史學冊子。


    二十年前便以奧古斯都之名成就馬賽梅斯區域精神父親的大主教西庇爾自然不用再多花心思在樞機主教的位置上,帝都君士坦丁城外的阿奎那山穀在新年前夜就傳出了接任三名樞機主教的人選名單。


    由美蒂奇和奧古斯都家族撐腰的西庇爾自然沒有任何懸念的成為新任樞機主教之一,向深暗旋渦更加邁進一步。


    由洛克菲勒和蘭開斯特兩大帝國頂尖家族合力推薦的莫紮羅德白袍大主教則取代了原來的尼古拉晉升樞機主教地位。


    原本這位靠著煉金藥品活了百年依舊能夠在絲絨大床上雄赳赳氣昂昂揮灑汗水的尼古拉老主教屬意自己的教子接任樞機主教的位置,但最後連提名都沒有通過,原因很簡單,這位老主教的教子雖然有著大主教的頭銜地位卻沒有任何顯赫的功績,關鍵一點在於他的年齡隻有五十七歲,這意味著如果依靠煉金藥品,這位老樞機主教的教子也許能夠幹滿四十三年,四十三年對某些心思叵測的權力人士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他們難道會眼睜睜看著一個能夠產生巨大利益鏈的寶座被人把持四十三年?


    最後一名樞機主教的位置落在了名為但丁的區域主教手裏,這是個一眼看上去樸實無華的老年人,沒有任何顯赫的背景,甚至來到帝都君士坦丁堡的時候身上依舊是那身穿了多年,已經磨洗出發白色調的藍領袍子,但他卻得到了帝國所有聖彌賽亞教徒甚至部分權貴人士的真心擁戴,因為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帝國中,他是唯一通過苦修而成就聖徒之名的修士,也是第一位將福音傳播日不落島鏈的蠻荒開辟者,他曆時二十三年所編寫的經義《不列顛傳道書》經過教廷審核後沒多久便被信徒們奉為圭臬,教宗格裏高利閱讀後親自將這本總數共有十六卷的浩瀚文帙定義為教徒必修經典。


    相比於百歲仍然有餘力鶯歌燕舞的老樞機主教尼古拉,八十歲便重病纏身以至於不得不提前退位的墨高主教非常榮幸接任自己樞機主教地位的是一位聖徒,甚至在權利交接的時候拖著重病的身軀親自為這位聖但丁披上樞機主教的絲綢袍子。


    選舉落下帷幕,所有遠道而來帝都的權貴們開始陸續退場,教廷內部無論對權力有多麽癡迷始終是精神信仰的神聖場所,並非如同俗世中某位貴族的顯赫府邸能夠舉辦一場多人競技的風情晚宴,通常在事情討論結束後就該迴歸平靜,位於帝都外的阿奎那山穀聖子大教堂也不例外。


    西庇爾坐在晦暗的教堂書房裏,隻點燃了一盞油燈,一隻蛾子使勁煽動翅膀想要離那道光更近一點,寒冬臘月本不該出現蟲蛾,也許是蛾子知道自己將要油盡燈枯才想著衝出居穴瞻仰這道其實並不算明豔的火光吧?


    依舊喜好在書桌上擺放著一本風月禁書的西庇爾並不像往常那樣愛不釋手地翻閱著,而是在專研那本從中央大教堂借來的《不列顛傳道書》。


    這本由聖但丁花了二十三年時間編寫的巨著既然被教宗格裏高利欽定為必修書,如今身為樞機主教的他當然也得有自己的理解,曾經的聖馬丁修道院是他的地盤,他當然可以無所顧忌的和小修女們探討如何用身體救贖一位失足少女,即使是言傳身教的法子也不例外,但他如今身在帝都君士坦丁似乎有些東西該改變了。


    “農夫問道於彼丘,真理為何?傳道者一指指於天,雙腳並行於地,答:不為宏大之建築,不為嚴密之權係,不為精明之英才,當世俗的便世俗,當寬解的便寬解,信仰,精神,性命,真知若在其中,便在其中,若非如此,便需依著主的道標而行。”


    已經位列樞機主教地位的西庇爾目視著《不列顛傳道書》第三卷的開頭,長長唿出一口氣:“但丁,當年你究竟在老師那聽見了什麽才會放棄聖馬丁修道院的院長位置?如今你成了聖徒,我卻隻能匍匐在這陰詭地獄裏,仔細想想真是諷刺啊。”


    “西庇爾主教大人,這麽晚了您還在鑽研聖但丁的那本《不列顛傳道書》嗎?真是辛勞呢!”負責照看西庇爾日常起居的伊蕾婭修女提著一盞嶄新油燈走進屋內。


    伊蕾婭出身君士坦丁城北部的貧民區,三歲開始跟隨一位修道院的老嬤嬤抄寫教廷經義,十二年前的寒冬,帝都君士坦丁流行一種疫病,本就體虛的老嬤嬤最終沒有逃過這場劫難,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裏走了,也許是預感到自己死期將近,老嬤嬤拖著孱弱的身體找到了聖約翰大教堂的一位神父,臨終前將伊蕾婭交托給了他。


    一位修女如果沒有富裕的家庭那就必須擁有一張漂亮到足以勾起某位大人物眼角的絕美臉蛋,如果這兩樣都沒有那就注定一輩子隻能在白品牧師的底層位置上消磨時光,卑微如一粒塵埃。


    在聖約翰大教堂生活了十二年的伊蕾婭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野心,偶爾能見一見上位者們的偉岸身影便足夠她高興很多天了,因為那些教廷的大人物們都是上帝神諭的傳播者,她也幻想過有一天能親耳聽到大人物們嘴裏傳播的神之諭旨。


    但生活在聖約翰大教堂的十二年時間裏,從沒有哪個祭司以上的大人物會停下腳步,微笑的和她打聲招唿,大多數時候她都會被那些個頭高高的,胸脯鼓鼓的修女們擠到誰也不會注意到的陰暗角落裏。


    曾經有個叫做所羅門的騎士大人來到過聖約翰大教堂,那是她十年來頭一次和帝都身份顯赫人士說上話,所羅門為了感謝她帶路,送了一朵象征希望的紫陽花,為此,她高興了一整個早晨,可後來這位叫做所羅門的騎士大人再也沒有出現在聖約翰大教堂的走廊上了。


    她依舊過著抄寫教廷經義的生活,甚至還要被安排打掃走廊和過道的塵埃,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被管事嬤嬤安排照顧新來的樞機主教大人,天啊,那可是教廷地位僅次於教宗大人的大人物,伊蕾婭興奮地大喊,頭一次在臉上塗抹了潤膚的麵油,以示對主教大人的尊敬。


    新的樞機主教叫做西庇爾·梅多克·奧古斯都,伊蕾婭曾經私底下聽一位神父說起過這位聖馬丁修道院的前任院長,據說是個替主救贖了萬千失足少女的偉大人物。


    那是伊蕾婭人生中第一次見到一位大人物對自己言辭誠懇地微笑,即便多年後當她成為聖瑪麗修道院的院長也依然會憶起那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有那麽一位慈祥的老人曾對她報以真誠地微笑。


    那是多麽令人懷念的場景啊!


    西庇爾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微笑道:“聖但丁撰寫的這本《不列顛傳道書》太過晦澀,隻有在夜晚我才能安靜思考其中的真義。”


    伊蕾婭捂著嘴,羞愧地低下頭,滿含歉意道:“真是抱歉,主教大人,看來是我打擾您研習了。”


    她立馬轉向外頭的走廊,在快要離開門廊時西庇爾出聲叫住了她:“伊蕾婭,我的孩子,主的榮光既然已經照在你的頭頂,為什麽還要擔心自己是否出錯呢?記住,在信仰的道路上,沒有人能夠一直理解主的意圖,今日的苦痛也許就是他日的正果,所以不要畏懼,若有該做的便去做,主的眼睛照看著你。”


    伊蕾婭受到驚嚇的眸子裏突然多了一絲明媚,鼓起勇氣,在胸口畫了個標準的聖三角祝福禮,輕聲道:“也願天國的主庇佑您,西庇爾樞機主教大人。”


    晦暗的走廊上,火光似乎明豔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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