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帝國上流權貴的書房裏通常會有三樣東西,祖輩留下的製式甲胄,象征個人榮譽的勳章,以及......一個風情婉約的漂亮女郎。


    而奧古斯都老公爵的書房區別於其他貴族的華麗,精致,用東方吟遊詩人的口吻來形容,就是簡樸如縞素,一張梨花木製成的老式書桌,一疊寫滿文字的政務報告,以及一支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白天鵝羽毛筆,那柄陪伴他征戰沙場數十個年頭的瓦雷利亞大劍被留在波爾多城堡的地下倉庫。


    事實上,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公爵並不怎麽喜歡將自己在沙場上掙取到的榮譽帶到這間充滿古典主義風格的宅邸,因為他年輕時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優雅的豎琴詩人。


    但人的願望常常與現實相反,尤其那個男人還是一位出身頂尖貴族的少爺,古老而昂貴的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


    此刻,這位兩鬢略顯斑白的老公爵正輕輕抬眼,望向掛在牆壁上的一幅彩色油畫,這是一幅年輕女孩的自畫像,大概是隔了很多個年頭的緣故,以至於給人一種陳腐的年代感。


    畫像上的背景是一彎小小的河流淺灘,年輕女孩身著一條白色洛麗塔風格的碎花長裙,露出兩條光潔手臂,精致的腳腕沁入河水中,右手輕輕挽起耳畔的一縷金色發絲,輕盈一笑便有著動人心魄的效果。


    享有“拜占亞屠夫”稱號的奧古斯都老公爵身體微微一顫,渾濁的瞳孔中多了一絲柔軟,仿佛有什麽力量掰開了他那顆鋼鐵般堅硬的心,也許除了這個畫像上的年輕女孩再不曾有人看見奧古斯都老公爵流下眼淚的哀傷模樣。


    嗯......也許坐在他對麵,拿著一本風月畫冊以女性酮體來打發無聊時間的色情老頭也有機會見到過。


    “媽的,龐塞,你看夠了沒有?不要像條發情的老狗一樣對著別人妹妹的畫像流出無恥的口水。”梅多克家的現任領導者,有著伯爵和區域大主教雙重權貴身份的西庇爾老頭滿臉嫌棄和鄙夷的姿態,將左手放在風月畫冊某位裸體女郎光滑臀部的同時大聲對著奧古斯都老公爵嚷嚷。


    “一個在妹妹畫像前一絲不苟翻看色情禁書的老家夥可沒資格對別人說三道四,也許你那個被女性裸體過度壓榨智商的大腦忘了阿萊雅是我光明正大迎娶的妻子,對自己的妻子我隻有敬愛和懷戀。”一本正經的奧古斯都老公爵迴應道。


    合上色情畫冊的老家夥瞥了眼老公爵的臉,嗓音陡然變得冰冷:“敬愛?懷戀?是慚愧和內疚吧?龐塞,別在我麵前裝出一副你多愛阿萊雅的樣子,你不配得到她的愛,你這個嗜血的瘋子,如果不是你,她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她會高興地叫著我哥哥,哥哥,會在新年夜將親手煮好的雞蛋遞給我,會在仲夏夜的篝火晚會上跳著斯巴達公牛舞,可這一切都被你毀了,你當時為什麽不在她身邊?”


    奧古斯都老公爵低垂眼眸,輕聲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嗎?不然你會跑去聖馬丁做你最痛恨的聖彌賽亞教徒?”


    西庇爾大聲道:“是的,我知道,作為奧古斯都家族的領導者,你必須考慮很多,甚至在威廉誕生後,你那顆獅子心也被自己拴上了鎖鏈,可結果呢?他們放過你,放過奧古斯都了嗎?威廉和艾薇妮亞本該站在拜占亞這座帝國金字塔的最頂層,可他們死了,死在冰冷的卡布裏陰謀夜裏,還有康斯坦丁那個孩子,他身上的烙印遲早會被公法庭那群畜生發現,到時候他有能力抵抗這頭帝國豢養的看門狗?”


    奧古斯都老公爵沉聲道:“我們今天見麵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替康斯坦丁這孩子構建一座森嚴的壁壘嗎?難道你以為我喜歡聽你在這發牢騷,或者準備幾個前凸後翹的失足女仆讓你帶迴聖馬丁‘救贖’?”


    發鬢已經有了一絲斑白跡象的白袍大主教收斂了怒火,輕聲道:“你的確不是這種人,所以我從小就討厭你,不過我們現在有同一個目標,成見可以先放下,我需要知道你有多少把握讓樞機主教的位置落在梅多克的手上,一個掌握足夠攻陷小型城邦力量的拜占亞大公爵已經讓其他幾位帝國權貴很頭疼了吧,如果再掌握住聖彌賽亞教廷這條惡狗,位列金字塔頂端的前三個家族就該變成四個了,這樣一來哪怕是皇座上那位都該顫抖了吧,也許他夜裏摟著某個漂亮的宮廷女官時都甩不動那條皮鞭了。”


    奧古斯都老公爵忽略掉最後那句褻瀆言語,輕咳道:“博爾吉亞,美蒂奇,格裏高利,這三家分別掌控著帝國的政治,經濟,和宗教信仰,博爾吉亞家去年得了個獲得鐵十字勳章的年輕騎士所羅門,根據維斯洛特的觀察,這個叫做所羅門的年輕人很有可能在四十歲之前就邁入聖堂騎士的行列,格裏高利家最近沒什麽動靜,可他們家把持著教宗的位置這就足以應對任何情況,美蒂奇家這一代雖然都是女性,但始終掐著帝國經濟的咽喉,去年那場‘伯羅奔尼撒大決戰’一個叫做貞德的分家孩子也在裏麵,那是個被帝國唯一的女性劍聖雅爾法視作繼承人的孩子,這三家才是皇帝陛下現在最頭疼的問題。”


    遠離政治中心,卻對帝國風雲了如指掌的大主教西庇爾放浪的臉龐不由得沉重,抬頭道:“你認為君士坦丁那個怯懦的皇帝會將奧古斯都捧上更高的台階用來牽製那三家?要用一枚卒子來攻倒皇後,在斐邇獁象棋裏可是一步險招,錯漏一枚棋子就是死局,他有必要這樣做嗎?”


    奧古斯都老公爵挑眉道:“你忘了古邏獁是怎麽分裂成拜占亞和馬斯頓的嗎?一個強大的帝國,長久沒有新鮮血液注入,就算是神也沒辦法阻擋它走向衰敗,君士坦丁大帝明白這個道理,博爾吉亞,美蒂奇,格裏高利也明白這個道理,樞機主教的位置他們眼紅但不會愚蠢到想將所有權力掌握在自己手裏,棒打出頭鳥,那些帝國政客都明白這個道理。”


    “看來你都規劃好了。”西庇爾淡淡道,“那麽我該怎麽做?雷薩切那老頭已經在行動了吧,他昨天不是還帶著一手提拔上來的小家夥,那個叫做浮士德的年輕祭司去窺探昂格裏亞家那個瘋丫頭出手對付康斯坦丁嗎?”


    奧古斯都老公爵冷聲道:“雷薩切對我們構成不了威脅,昂格裏亞家也不用我們出手,他們會成為康斯坦丁的獵物,至於那群來自‘瑣羅亞斯德教派’的異端小醜,你可以當做一個小小的功績上報給樞機會。”


    西庇爾揚起頭,看著古典主義風格的天花板,隨口道:“那些個老家夥自己也很苦惱吧,明明還能再活上幾年卻不得不接受《梵邇岡條約》的限製主動退位,百年前的老家夥們大概早就設想到了教廷會演變成權力鬥爭的修羅場。”


    奧古斯都老公爵麵無表情道:“他們當然設想過,打著“裁決”的名號圍捕長生種不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在樞機主教的位置上多待一會嗎,如果不是百年前他們在關押的死徒身上得到了延長壽命的方法,也許《梵邇岡條約》並不會通過,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死徒的血液,那些失敗的樞機主教們怎麽能夠容忍對手一直占據教廷的核心地位,《梵邇岡條約》隻不過是他們相互妥協下的產物,跨過百歲這個年齡界限就要主動卸任對誰都有好處。”


    西庇爾主教冷笑道:“最大的好處應該是便於皇室掌控吧?權力一直不變更他們即使想要安插人手也找不到出路,這麽看來《梵邇岡條約》簽訂的背後少不了克勞狄烏斯家的推波助瀾,君士坦丁大帝肯定也煩惱,當初克勞狄烏斯家的先祖為了鞏固拜占亞帝國的底層統治,力排眾議之下發布了《神聖米蘭敕令》,將原本劃作異端的聖彌賽亞教庭奉為國教,如今卻不得不想方設法在這頭豢養的家畜身上再度拴上一條鎖鏈。”


    臉龐多了一絲玩味表情的奧古斯都老公爵喃喃道:“一條忠誠的走狗會得到主人的寬厚對待,可當這條走狗想要反咬主人的時候,它的下場隻有變成餐桌上的一道食物,我不介意聖彌賽亞教廷朝克勞狄烏斯家露出獠牙,這樣我們就能得到更多機會,不過那群老頭雖然上了年紀,腦子倒是沒有退化,懂得做出讓步,再過幾天,新的樞機主教就會在阿奎那山穀的聖子大教堂選舉出來,這三個名額裏,你會是其中之一,剩下這段時間你就待在帝都好了,明麵上奧古斯都家不會插手,我已經和美蒂奇家的丫頭達成協議,由她們出麵就夠了。”


    西庇爾冷冷笑了笑,嘲諷道:“連美蒂奇你都有辦法利用,龐塞,難道你已經從屠夫墮落成魔鬼了嗎?”


    奧古斯都老公爵瞪了他一眼,隨意道:“美蒂奇家那丫頭說要還給威廉一個人情,主動派人過來跟我合作,說起來,當年如果沒有艾薇妮亞,興許他們倆會走到一起。”


    西庇爾鄙視般地搖搖頭道:“勃艮第家那朵玫瑰花才更有可能,威廉隻會承認比自己更強的女性,美蒂奇家的丫頭是朵漂亮的罌粟,隻能遠遠看著,勃艮第家的薇爾丹蒂才是頭猛虎,真不敢相信這瘋丫頭當年居然會帶著夜鶯騎士衝進美蒂奇家的駐地,這就是年輕人的愛情嗎?真他媽像口老酒啊。”


    老家夥咬咬牙,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對著牆壁上的彩色油畫露出癡癡地傻笑,如同一個青春年少的大男孩。


    奧古斯都老公爵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當初可是連聘禮都準備好了,哪知道有一天威廉突然帶著艾薇妮亞迴到城堡,跟你說實話吧,老家夥,我當時反對過他們在一起,艾薇妮亞有著太過驚人的魔法天賦,我怕威廉這孩子鬥不過她,哪天要吃虧,可羅曼尼康蒂老公爵竟然親自帶著嫁妝來到波爾多,艾薇妮亞那孩子也確實沒有另外兩個丫頭那麽多的鬼心眼,所以我當時立馬就給他們舉辦了婚禮,一直到婚禮結束後我才敢把消息放出去,好讓那些丫頭死了心。”


    “龐塞,你說將來我們家的康斯坦丁會不會也跟威廉一樣,惹上一大堆感情債?斯嘉蒂那丫頭說是路過台伯河,我看著可不像。”西庇爾仰頭笑道。


    奧古斯都老公爵望著書桌上那本《相思蘆葦》,輕聲笑道:“康斯坦丁繼承了奧古斯都家的屠龍血脈和羅曼尼康蒂家的魔法天賦,很難想象有哪個女孩會不對他動心,哼,敢向康斯坦丁出手的昂格裏亞家那個瘋丫頭也未必就沒有這種想法,嫉妒,有時候也能毀掉一個人。”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界貴族,身負詛咒又怎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山伏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山伏龍並收藏異界貴族,身負詛咒又怎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