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李秀蓉來說,幾乎是一種得救。


    「美人在懷,還真的是什麽都幹得出來。」鄭瀾還是那般語帶諷刺地說。


    可是,小院兒覺得這樣的結果,對於大鄭和她自己都是好的。國泰民安,帝王方想不起她的夫君,也可以在杭南一路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下去。


    ·


    不久以後,玉樓春給沈府下了請帖,請他去名泉樓一聚。


    名泉樓是杭南有名的酒樓,玉樓春坐在雅間裏,沈無咎進來看到了她一身華美的大氅,妝容精緻如畫中人。那一絲歲月的天光,給她的麵容饋贈了成熟的意味和端方的氣質。


    一瞬間,就擊中了他。


    「沈公子請坐。」玉樓春嫣然一笑,冬日裏便百花盛開。


    沈無咎放下了佩劍。仿佛每一次見到玉樓春,他便覺得自己身上這把曾經斬殺過許多仇敵的劍,有一些不合時宜。


    「玉師找我究竟有何貴幹?」沈無咎雖然對玉樓春有一份溫柔繾綣的心思,但是卻也不是一個拐彎抹角的人。他覺得玉樓春想必是有不得不說的話。


    「是,我是要有些話不得不對沈公子說。」玉樓春看向沈無咎,一雙秋水般顧盼生姿的美目裏,有了一絲追問的意味,「沈公子最近一定很忙。」


    沈無咎有些意外,他不曾想過玉樓春會關心他的公事,便隨口扯到:「學生夙夜在公,自然是披星戴月的。」


    他是提邢衛千戶,還承襲了祖上的爵位,雖然是個不入仕的人,但畢竟也算是公家領著錢銀,說是夙夜在公也不算虛假。


    隻是玉樓春見過的男人比沈無咎見過的還要多,這種官方辭令,幾乎要讓她笑出聲,但卻依舊十分有禮地說:「是夙夜忙碌,但未必為了公。」


    沈無咎覺得有一絲凜然之感。「玉師,常在琴社和杭南內衙各位女眷中行走,怎麽還對公私之事有見解麽?」


    沈無咎知道玉樓春這樣履歷的女人,自然是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嬌養的妻妾們不同,說是女中豪傑也不會過分,但是他還是想知道玉樓春到底要講的是什麽話。


    玉樓春也不再藏著掖著,隻是明說了:「沈公子也看得出,湛王妃名義上是吳氏所出,其實是我的女兒,這件事在杭南貴胄中,也不是什麽秘密。想必沈公子也會知道一二。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為女兒的前程考慮。」


    沈無咎雖然猜得到玉樓春是個直爽的人,卻沒有想到她能如此直白開題,敬佩和感念的同時,還有了一絲慌張。


    「沈公子在養自己的私兵吧。」玉樓春有一絲警戒的意味,甚至帶著一點敲打的警告:「我勸沈公子不要隨孟大人鋌而走險。」


    雖然明牌了,但到底私軍是造反的重罪,即便玉樓春直說,他依舊是不能落人口實的,於是道:「不過是給一些家丁親衛訓練一番,杭南的這個圈子就是如此,豆子大的事情,能傳成豆餅大。私軍是要梟首的重罪,學生一直敬仰玉師,為何這樣詆毀學生。」


    他的言語是否認的、退卻的,但是眼神卻堪堪直視玉樓春那絕艷的眉眼,仿佛再說,是我幹的,那又如何。


    玉樓春微微一笑,搖頭嘆了口氣:「沈公子一定有自己的難處。」說完這句話,看過來的眼神也瀲灩溫柔起來。


    沈無咎抵擋不住這樣的脈脈含情,竟然有有些羞赧地底下了頭。


    玉樓春並沒有黃花大閨女的羞澀,對於情場,她熟稔如自家花園,一個男人對她的情義,是感情還是慾念,是尊重還是占有,她心中如同明鏡。


    在沈無咎第一次探訪與泣琴社的時候,她便知道他的動心動念,都是出於情愛,而不是欲。


    也正是因此,當她在杭南世家的女眷中,聽聞了沈無咎正在鋌而走險做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


    玉樓春起身,走到沈無咎身後,一雙染了赤紅色丹蔻的素手,從端坐的他的身後伸過來,撫住他強健的肩膀,那是青年英姿勃發該有的樣子。


    沈無咎隻覺得背後傳來隱約的香氣,他的心怦怦直跳。


    「沈公子,不要信孟大人的鬼話。」玉樓春的言辭十分犀利,但是語氣卻是柔媚的,沈無咎的喉嚨跟著滾了一滾,隻希望今日的會麵趕緊過去。


    可是玉樓春卻並沒有要止步於此的意思,她俯下身,墨色的鴉發貼上他的臉頰,然後是一個十分香艷卻也輕柔的吻,落在額角。


    「玉師是有女兒的人了。」不知為何,此時的沈無咎竟然有了膽怯,隻想慌張地扯出什麽,讓玉樓春停下。


    「所以,我並非什麽閨中玉女。沈公子這麽守時前來,路上難道什麽都沒有想過?」玉樓春是在他的耳畔說的。她已經能感受到身下的人,那股掩藏不住的野性,隨時要掙脫最後一點禮教的壓製。


    於是,她便起身,迴到了座位。再看沈無咎,鼻頭升起了一絲薄汗。


    「沈公子是對奴動了真心。」玉樓春閑閑如春水,目光探過窗牗,看向冬日裏艷陽高照的杭南景色。


    沈無咎不置可否,片刻之後像是反問自己:「不可以麽?」


    雖然她年長於他,但也不是有婦之夫,甚至曾經在風月場的履歷,說是人盡可夫也並不算是一句汙衊。從良的妓子,仍然是可以被所有男人覬覦。


    這句話有一絲挑釁,仿佛是在抗議玉樓春對自己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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