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快慰的事情。何況是被一個模樣似她的人信任,金三心頭莫名有一絲歡愉。錢淑媛說完的時候,望向他,見他嘴角竟然噙著笑意。


    這還是認識他以後第一次見他笑,跟他的人一樣直接而樸實。


    「那麽壯士呢?您的來歷,又能不能對我講?」錢淑媛的眼神是真誠的,金三一愣。


    「至少,告訴我,壯士的名字和年紀吧。」


    「我叫金三,今年十八了。」


    金三,這真是個湊合的名字,錢淑媛也一愣,然後又底下了頭,用很小的聲音對金三說了一句:「以後就稱唿壯士三哥,可以嗎?」


    金三聽著這聲溫柔而軟糯的「三哥」,將目光投到錢淑媛眉間的那朵花鈿胎記,一陣恍惚。


    第45章 糾結 晉江獨家


    「你那親戚家在杭南何處?」


    「我的這位至親, 在杭南道的首府湖陽府的按察司街。她經營一家很有名的琴社,叫玉泣琴社,杭南一帶的富家閨秀, 研習琵琶者,有許多都在這處拜師學藝。在整個杭南都頗有名氣。」錢淑媛徐徐道, 但是心裏的那點猶豫, 最後也如實道來:「不過, 不瞞三哥說,雖然我自幼長在杭南,但其實這位至親, 我並不曾見過。」


    金三很是詫異,忍不住問:「既然是至親,你怎的沒有見過?這人到底是你什麽親戚?」


    錢淑媛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對金三說:「其實三哥也可以把我送迴京城,臨河距離京城更近,家父一定會重金感謝你,甚至可以在朝中為你安排一份美差,良田院落,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見錢淑媛世家貴女的氣派浮在臉上, 金三對她有一絲反感,但更多的是垂憐, 要怎麽樣告訴她如今錢家早就被封條死死封住,她的那位厲害的父親也不知去向稱為朝廷追捕的要犯呢?


    「不去京城, 就去你杭南那個親戚家。」金三說一不二, 提著已經沒有水的茶壺出了屋子,找小二添茶水。


    錢淑媛不解為何金三不稀罕良田院落和公家俸祿,昨日帶她從畫舫上跳下來, 她猜測金三是很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和運河船工一道,大抵也猜測出他是個江湖中人。難道是在京中犯下了什麽事,所以不敢北上?又或者他的目的地本就是南方,所以不想費事再折返?


    想不清楚,但至少能夠把她護送到安全的地方,錢淑媛已經對金三十分感念了。


    ·


    小院兒和鄭瀾南下這天,京中凝了厚厚的積雲,等到兩人馬上要出府的時候,竟然簌簌飄起了雪花。半盞茶的功夫,雪從星星點點逐漸越下越大,百靈給小院兒拿來了狐裘鬥篷披在身上。


    杭南是不怎麽下雪的,有許多老人到了耄耋之年,也沒有見過一片成型的雪花。


    小院兒驚訝於眼前紛紛揚揚雪花,鵝毛一樣飄在空中,她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溫熱將雪花立即融化,在融化前的片刻,小院兒看到了雪花真的是六角的!


    「喜歡雪花麽?」小院兒身後的聲音溫柔又多情,她並沒有迴頭,便知道鄭瀾走了過來。她頭頂上再沒有了雪花落下來,抬頭一看,一把油紙傘撐在額頂,繞過傘撐,小院兒看到了鄭瀾那一雙深邃而漆黑的瞳仁,在雪色茫茫的光亮中悱惻地看著她。


    「杭南是不下雪的。」她把一隻手伸出傘外,再接住一朵雪花。這次手心已經涼了,雪花多存在了片刻,被她看清楚細節,就陡然融化了。


    「如果想看雪,我們也可以去甘北。」鄭瀾始終覺得去哪裏沒有關係,隻要和她一起去。


    小院兒搖搖頭說,「雪花雖然很美,卻是轉瞬就融化的。我喜歡一些能長久些的東西。」


    鄭瀾點點頭,拉住小院兒的手往寢殿裏走。


    從室內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小院兒道:「聽人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是這樣的嗎?」


    鄭瀾點點頭,道:「確實,下了雪,路上恐不太好行。」他雙手捧著小院兒的麵龐,感受著鵝蛋臉上冰涼的觸感,對小院兒說:「不如我們晚幾天再出發,總之京中也沒有別的事情,怕你路上凍著。」


    小院兒卻說:「不礙的,既然定下了日子,就今日出發吧。」


    鄭瀾默然把小院兒的手捉在手心,又輕輕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腕上,把了一會兒脈搏。


    「合歡絕情散的毒,已經徹底解除了嗎?」


    「嗯。」鄭瀾點點頭,然後不懷好意地一笑,說:「用大活人做解毒和用解藥可是不一樣的。」


    小院兒好奇地問:「有什麽不一樣。」


    「以人為藥,恐生……不適。」鄭瀾故意在「生」後麵拖長了強調。


    小院兒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哪種「不適」,於是低著頭紅臉,沖他沒好氣地說一句:「沒有,一點也沒有。」


    鄭瀾假模假式舒一口氣,感嘆道:「那就好。愛妃南下以後還要過自由自在的快意人生,可不能被別的事情耽誤。」


    小院兒卻低著頭,突然不說話了。


    鄭瀾也目色一變,去琢磨小院兒因何沉默。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


    「嗯。」


    小院兒沒想好的到底是什麽呢?其實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一直以來她是個有主意的人,甚至將自己的一切都託付給鄭瀾,也並沒有絲毫的悔恨,那夜迴味起來也隻有幸福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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