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找到了, 」王成一路跑進來,「陛下, 找到了, 暗道找到了。」


    「晚了。」陰冷的聲腔傳來, 成啟宇已經冷笑出聲, 「王成, 你養的好兒子啊。」


    王成噗通跪地,正是在於祁身側:「求陛下饒命!他……他不是故意的, 萬事總有疏忽,求陛下饒他一命……」


    「是他放走了朕的皇後。」成啟宇咬牙, 一步一步走下,一伸手便就將小公公的脖子掐在了手中。


    分明是一隻孩子的手, 卻箍得那般緊, 驟然出手已經叫人措手不及,下了死力, 便是當真沒想要人活。


    於祁喉中嗚咽一聲,一隻手要去扒拉, 卻.是叫成啟宇又猛地甩向一邊。


    七歲孩子的手指雖小,卻正是惡毒得將好是掐了一半,比成人掐住脖子更甚,恰好能瞬間要了人半條命的位置。


    於祁伏在地上, 幹嘔出來,張了嘴又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王成麵色一震,想要過去扶人,到底未動:「陛下明察,那日……那日的事情,奴婢也有錯。」


    這一次,逆來順受的小公公才艱難抬起頭來,對上王成的眼,淺淡無波的眸中似是探究又似是譏誚,最後不過是平淡挪迴到自己身前的地麵上。


    「哦?你在為他求情?」成啟宇嗬了一聲,「可以啊,王成,當真父子情深,也不枉朕替你把他弄進宮中。」


    「……」王成諾諾應聲,叩地道,「啟稟陛下,奴婢並非替他開脫,隻因……隻因當日早些時候奴婢曾招了他……有事。是以叫蘇小姐攜母逃出,奴婢有罪!」


    「啪!」清脆的一聲,幹脆利落,扇在臉上,不比一般成人來得輕。


    王成閉了嘴,不敢動作。


    成啟宇兀自拿帕子淨了手,復才將那帕子扔在了地上,慢慢蹲了身子下來:「既然如此,朕也留你不得了。」


    「陛下!」王成嚇得發抖,哐哐磕著頭,「陛下,奴婢知錯,奴婢……奴婢還查到了昭和殿院中的密道是通往南山寺的,順著這條線,定是能查到他們去向!」


    「去向?」成啟宇冷哼,「你不是隨朕今日早朝過?聽見了嗎?南盛啊——知道南盛是什麽嗎?那是行遲在中南建立的國家,國家啊——你當沒有蘇林晚在身邊,他敢這樣大張旗鼓嗎?啊?朕還需得你去查人的去向?!」


    「陛下……」太監抖著聲音,隻敢一遍一遍喚著陛下。


    「還是說,你要去南盛查?」成啟宇似是想起什麽,「你說,行遲知道自己的狗中途叛變,害了自己的妻子,如今還敢巴巴湊上去,會不會一高興就將你千刀萬剮?」


    王成鼻口幾近貼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也曾瞧不上這個黃毛小兒,當年他還在太後宮中的時候,便就沒少與他好臉色,直到有一天,小皇帝下了朝,接過他替太後端過去的湯羹,突然對他說:「公公辛苦了。」


    那時候他眼高於頂,一麵是太後麵前的紅人,一麵還是行遲故舊,無論是哪一個,總有一個得勢,他見風使舵便可以。


    如何,都不曾將這小孩子放進眼中,便是得了這一句,也不過是敷衍地笑笑:「陛下客氣了。」


    小皇帝一滴不剩地將那湯羹用了,卻是轉手又與他端了一杯茶:「公公請用。」


    「這哪裏使得。」哪裏有帝王與太監端茶的,隻是王成心裏竊喜,麵上稍緩,在這宮中,小皇帝這樣的傀儡本就該連一個中人都不如的,皇帝又如何,還不是要巴結他?


    果然,小皇帝軟軟笑了笑:「公公著實辛苦,朕有心想要親近,還請公公不棄。古有張公輔.君登位,這杯茶,就當是朕孝敬您老人家的。」


    「陛下使不得!」


    「使得的。」


    虛榮是一個作祟的鬼,王成又如何能曉得,那竟是折磨他日日夜夜的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是怕死之人,因為怕死,所以必要在他手裏求生。


    蝕骨噬心的痛楚,他曾經嚐試過忍住,最後卻沒有哪一次不摳著自己的心口跪在小皇帝的腳下祈求臨時的解藥。


    千刀萬剮,還是被毒物折磨。


    怕是沒有什麽差別。


    隻是成啟宇從來都是棒打之後給一顆棗的。


    似是王成這般的人,無根,便無後。


    無欲,卻有情,隻是這情,終究扭曲了些。他愛不上世間女子,卻留戀於宮外那羸弱書生,是成啟宇將於祁弄進宮的。


    太監,並不是人人都能做,於祁進宮的年紀已經大了,成啟宇卻對他說,要一個人臣服,就是要先叫他被害,然後再去救他,他終究會報恩的。


    王成並不清楚那入宮之刑,於祁如何能受得,他趕過去的時候,那白淨的人閉著眼躺在床上,身下血泊,他領了人進來與他收拾,足足陪了他十五日。


    十五日,他才終於從危險中走出來。


    於是,他有了自己的義子。


    王成默默往一邊望去,他的義子,從來都不會反抗,也許這便是成啟宇說的報恩?哪怕是在床上的時候,他鞭撻他,灼傷他,便是那一日,他才傷了他的胳膊,可他從沒叫過一聲疼。


    越是如此,他便越舍他不下。


    他喚自己一聲義父。


    王成想著,這宮裏,他總歸是能保全他的,能傷害他的隻有自己。


    卻忘記了,於祁,不過是成啟宇送給自己的那一顆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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