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因緣終有解,遺憾也好,圓滿也罷,他人可為,勘破卻在你。」


    她在虔音大師的佛音中昏昏沉沉睡去,卻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總是有意外的,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便是沒有與你準備的時間。


    人性也是最傷人的東西,可是生死麵前,誰人不自私?


    為什麽自己會在聽聞孫姐姐註定會死之後,所有的不忿終究消散,化作酸澀與空蕩,縈繞心間不化。


    那是因為,孫姐姐死了,她卻還活著,是偷生後的僥倖,也是無處安放的悲憫。


    錯的不能是孫姐姐,該是那偏生將她們擺在非生即死中的人。


    如今,也是一般。


    信箋分明陳舊,定是很久以前寫下的。


    那時候在他心中,她是個什麽樣子的存在?


    或許,這是作為一個陌生人,行遲能給她最後的退路。


    她又如何能在現在這個時刻由著自.己猜忌他對她的情誼?


    休書捏在成啟宇的指尖,滑稽又可笑。


    蘇林晚抽過來:「既然休書是給我的,我瞧著不爽利,燒了又如何?」


    「也罷。」成啟宇不在意,拍了拍手,「蘇小姐不想接受也是無法的,他丟下你逃走,想來應該是哄過你,讓朕想一下,他是不是與你說,怕你跟他會顛沛流離?」


    「這話我自己就可以哄自己,不需得他言。」蘇林晚已經完全失去了與他好生說話的心情,單是瞧著那休書燃為灰燼,她一個字也沒叫其入眼,「隻是我沒想到,陛下這般年紀,已經開始心急皇後了。」


    「蘇小姐這是答應了?」


    伸腳將那灰燼又踩了踩,蘇林晚終於認真看向麵前的孩子:「陛下可知道我多大了?若是我早些嫁於行遲,怕是我倆的孩子都能喚你陛下了。」


    「嗬。」成啟宇笑了笑,「倘若朕告訴你,朕如今年歲應是與你一般,甚至要更年長些,你可信得?」


    「陛下講笑話呢?」


    「你看,朕要與你說實話,你卻不信。」成啟宇轉了身,突然道,「大霂十九年冬,斷水山莊劫妖後於南山寺,禁大霂皇帝於昭和殿,復國大盛。」


    說著,他坐下去:「史稱南盛,南盛一年,行遲迎帝後蘇林晚入宮,大赦天下,特奉大霂皇帝為太上皇,轉姝和宮,是以餘生緬懷其母妃櫻妃。隻是經年日久,不得出宮門半步。」


    他一點一點說,饒有興味地瞧著眼前人的麵色輪轉。


    「南盛二年,行遲平北疆之亂,扶塗蘭新王而立,南盛與塗蘭正式比鄰而居,互通有無。」成啟宇頓了一下,「南盛三年,帝後有孕,南盛四年,太子出,神似帝後。」


    「……你在說什麽?!」蘇林晚退後一步,覺得這個人,瘋了。


    「朕自然在說歷史啊。」成啟宇似是不覺自己現在多詭異,「蘇小姐不是覺得朕年紀不和麽?那倘若朕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朕親身經歷呢?」


    他是真的病了。


    蘇林晚不答,隻是死死盯著他。


    「這世上事,終究是不能以常理思之,」成啟宇也瞧住她,「蘇小姐不信也無妨,朕不過是想告訴你,既然朕能在這皇宮裏忍得十年囚禁,自然也能忍得你現下的小情緒。」


    「……」


    「朕等你。」說罷,他起身,「不過,這大婚,朕覺得,還是早些辦了才是。」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蘇林晚才頹然坐下。


    北疆風雪一路南下,染白了京城,亦染白了南行的路。


    除夕夜,大雪封山,軍營篝火邊,行風端了米粥來:「爺,先用些吧,這些年斷水山莊賺下的都交由老莊主打理中南,如今城中周邊皆安定,隻要爺一聲令下,定能叫大霂俯首稱臣。」


    篝火邊的男人形容憔悴,宮中通往城外的暗道冗長陰森,十幾年前,母後曾將他從那暗道送出,如今,再走一遭。


    可笑。


    嶽父嶽.母在大霂,蘇林晚若走,便是棄父母不顧。


    計劃一失敗是始料未及的,如今退迴中南,便是自立為王,與大霂對立。


    蘇林晚若來,更是叛國,嶽父嶽母自無活路。


    手中的粥碗應聲而碎。


    行風抹了一把臉:「爺,夫人不會有事的。中南需要爺迴去做主,爺倘若再不珍惜自己,何時才能接夫人迴來?」


    「京中的消息呢?」行遲突然抬頭。


    下一刻,有駿馬嘶鳴聲起,堪堪停在了山前,有配刀的小子一路奔來:「報!大霂昭告天下,年後五日,成啟宇將迎娶帝後……帝後……」


    行風上前一步:「帝後誰?」


    那小兵張皇看向篝火邊的男人:「是夫……夫人!」


    篝火啪得一跳,火星綻開。


    行風眼睛也跟著一跳,下一瞬便就躬身:「爺!這是那小兔崽子要詐爺迴去,不行啊爺!那兔崽子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如今的京郊大營和禁衛精兵很不對勁,咱們衝出來已經是極致,席公子說有問題,還待再看,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


    小兵跪在遞上,毫不懷疑那火邊的男人一抬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雖然少莊主不是這般人,可此時那臉色實在是怕人得緊。


    「報!」


    行風心口都跟著顫,隻聽後一個遞了信箋上來,那信箋密封,是宮裏頭出來的,他趕緊就接過來:「爺!於小公公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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