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屋商人的會麵交流,是在問丸的茶室裏進行的。


    本間幸之助先是敬上茶點,然後又從身側拿過一個四尺多長的長條禮盒,恭敬的推到夏小星麵前,致意說道;


    “初次見麵,區區三百文的禮物,不成敬意,請大人笑納。”


    夏小星帶著狐疑打開長條禮盒,發現是把塗漆長弓,弓臂鐫刻著伊勢神社的銘文,正是巫女古尺竈(皂)子的愛物,被他強行賤賣了三百文。


    “嗬嗬,有心了。”


    壞種夏小星認出此弓,就笑了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問;


    “足下意欲何為,所來何往,不妨直說。”


    島國的商人都是無奸不商,無利不圖,他的內心判斷是;


    此奸商應該在街頭上看到他衣著不協,不倫不類,而且當時不顧侍妾反對,強行低價賣弓,大概認為他是個家道敗落的武士,所以想招攬自己作保鏢,或者更糟,要雇傭他做一些刀頭舔血的勾當。


    故而明確表態,就是你有事直說,不要和我繞。


    夏小星表現出來的態度,恰如其分,因為當時有店號的島國商人雖然很有錢,可是社會地位很低,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末,總被刻意打壓。


    古代日本各藩都有明確律法,武士以不敬罪名殺商人,不用償命。


    所以商人出外經商辦事的時候。如果遇到正為錢發愁的窮酸武士,經常被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當場砍殺,公然掠取錢財,更不用說山賊,草寇和流氓,他們平素最愛有錢商人,路上見到都是緊追不舍。


    故而聰明商人都會留意籠絡武藝高強的浪人,充當護衛,保鏢,甚至雇為鏟除競爭對手的合法殺手。


    本間幸之助說道;“失禮了,鄙人隻是欣賞下間大人的漢學才華,覺得京都才是您施展才華,獲得貴人垂青的飛黃騰達之地---”


    “呃,打住!”


    夏小星見他要滔滔不絕,截住話頭道;“我隻是個鄉野武夫,素有自知之明,說說你幹什麽的,想要我做什麽吧,簡單直接點,能力所及,當做則做。”


    “哈,大人真是快人快語,那麽鄙人就直說了。”


    “請講。”


    本間幸之助又行了一禮,帶著一種刻意的斯文,抬起頭慢慢說道;


    “鄙人原本要開拓商路,欲往美濃國販馬,結果幾股強賊橫行,截斷前方商路,困頓在此已有數日,無奈將大部分馬匹在當地低價處理掉,就想原路返迴堺了。”


    說著,他神色誇張的把手一拍,讚歎著發出邀請道;


    “我觀大人身材魁梧,儀表堂堂,手持禦槍,攜帶重甲,加之又出口成歌,文采盎然,如果同鄙人一路進京,必然聞達於公卿之家!”


    聽到這裏,天生就把人往壞處想的夏小星算明白了,敢情這家夥是想甜言蜜語哄騙自己當保鏢,一路上風雨無阻,攔槍擋箭的護送他迴京都啊。


    奸商,絕對奸商!


    雖然自己也很想去京都考察考察,可絕不是現在;


    都市居,大不易啊!


    失了心瘋才會屁顛屁顛給人當保鏢,京都之地古往今來都是物價奇貴,生活成本超高啊,進了城的他一窮二白,隻能寄人籬下,聽憑奸商給他安排工作,去看店護院,緝盜拿兇,妥妥的亡命打工仔,自求苦命啊!


    投效公卿大臣之家更是個笑話,要知道皇室公卿都活成了高級要飯的,每年拿著各種官位封號,到處上門兜售給大小領主們,換取一點生活費。


    天生壞種的他含辛茹苦,煞費周折,強取豪奪才建起一座鄉下大宅,不得好好享受一番,作威作福,妻妾成群的土豪生活麽?


    於是夏小星微微一笑,將長條禮盒推了迴去,說道;


    “承蒙厚愛,此弓至少價值三貫,不止三百文。”


    言簡意賅,話雖客氣,聰明人能聽懂,就是說你的小心思我看穿了,出價太低,不要浪費口舌了。


    尷尬沉默了一會,按照夏小星的想法判斷,這個年輕奸商想雇傭一個廉價武士的算計不成,就該找個借口告退,結束這次尷尬的見麵了。


    未想到本間幸之助思考之後,突然又深施一禮,誠懇說道;


    “哎呀,真是失禮,鄙人小看了大人的過人智慧!然而,既然大人目光如炬,說不定真能化解鄙人的困境,鄙人願不惜重謝,請大人助我!”


    “哦,這倒有點意思了。”


    夏小星本來無所謂的態度,有點嚴肅起來了;


    原本他的判斷,這個本間奸商隻是喜歡耍弄心機,玩弄手段,順路多招攬幾個便宜保鏢,像他這種富商身邊應該不缺高手護衛,有錢人麽!


    可現在自己已經識破了他的伎倆,他居然坦言承認,再次重金招募,這奸商麵臨的問題就很嚴重了------風浪大,魚才貴嘛,於是他語氣平淡的問道;


    “足下當前,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販馬利潤豐厚,足下不缺錢財,應該也不缺貼身護衛,唔,讓我想想啊---


    嗯,你是看我手持長槍,又有隨從在倉敷看守鎧甲,判斷我有披甲持銳,衝陣廝殺之勇,所以才臨陣起念,刻意招攬---


    那麽,我妄自猜測哈,是不是你偵查得知,你的競爭商家要施展陰謀,募集浪人武士,扮成大股山賊埋伏在半路上,對你殺人越貨?”


    “---哈哈!大人隻憑鄙人隻言片語,便能判明大概,果然高明!”


    本間幸之助聽完,看來是真心佩服了,誠懇的拜伏道;


    “請大人務必解危救難,施以援手,但有所願,必定竭力奉承!”


    嗯,條件隨我開,這態度才對嘛!


    壞種夏小星瞅著誠意十足的商人,心裏暗暗琢磨了一番;


    此行兇險,自不用猜!有心不趟這個渾水吧,撈不到油水,又有點不甘心,心想自己趕路迴村,正好與奸商有兩天的旅程同道,沒理由不順路牽羊啊。


    嗯!馬無夜草不肥,自己身披重甲,保命無虞,那就冒點風險,順手狠狠賺一筆外財,豈不美哉?


    念及此處,心癢難搔,天生壞種夏小星便開口要價了;


    “鏟除奸佞,乃是武士之責,義不容辭嘛!可是,足下既然需要在下一路護持,披甲在前,那麽就少不得坐騎。”


    這話很直白,奸商你不是賣馬的麽,別說馬都賣光了,想讓我賣命,就得表示誠意,先贈送我戰馬。


    當時購買一匹鞍具齊備的戰馬,至少三四十貫銅錢。而一名足輕的年俸不過兩三貫錢,卻要養活全家人,所以擁有一匹戰馬,就相當擁有一輛豪車,是身份高貴的標誌。


    奸商答應的很痛快;“哈,這個沒有問題,鄙人還保留幾匹高大的木曾戰馬,正好適合大人魁梧的身材,明日出發時,大人可挑選一匹。”


    “不,一匹不行,至少兩匹。”


    “啊,這個---委實---”


    壞種夏小星提出了異議,接著強調了理由;


    “在下持有赤麽威大鎧,黑麽威大鎧各一套,正好與在下家臣披掛整齊,配備戰馬,一前一後,遮護隊伍周全,足下若想萬無一失,就必須如此配備。”


    “好吧,那就鄙人的安危,就拜托大人與貴屬下了。”


    可能考慮到與自己性命攸關,本間幸之助還是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夏小星表示滿意的點了點頭,才說出自己的預測判斷;


    “在下認為,我們出發後三日之內,賊人必定發動襲擊,畢竟你的競爭對手花費重金,事後要派心腹親自確認結果,所以離町市不會太遠。


    故而必有一戰,在下幫你擋過這一劫,以後就是一帆風順,一片坦途了。”


    壞種夏小星這話說得很籠統,但是含義也明白,就是三日之內,必有一戰,我全力應戰,過後各走各的,兩不相欠。


    花屋商人鞠躬致意;“哈哈!一切仰仗大人的武勇,拜托了。”


    “那麽,就這樣說定了,不早了,我也該迴宿屋了。”


    事情已經談攏,夏小星就打算迴宿屋睡覺,順便安撫小巫女了。


    本來今天晚上麽,無恥渣男打算陪伴阿瞳守夜,但既然在奸商手裏詐到價值兩輛豪車的好處,裝了這麽大的牛掰,那麽這個架子就得撐下去。


    自己既然是名門武士,身份貴重,那就不能和屬下睡在倉庫裏,必須迴宿屋和侍妾同睡,那才對得起那兩匹戰馬的身價。


    但沒想到,本應該送客的本間幸之助也站了起來,走過來說道;


    “啊,下間大人,那就讓鄙人跟您一起去宿屋過夜吧。”


    壞種夏小星有點意外;“呃,這麽客氣,嗯,這不好吧?”


    年輕商人眼冒小星星;“鄙人的安危,這幾日都仰仗大人呢,今晚有幸同住,還可以與下間大人探討漢詩,想想都讓人幸福呦,請成全鄙人!”


    “哎耶,怎麽這副腔調?有點怪怪的,不會是玻璃心吧?”


    “下間殿,可要擔起職責,信守承諾哦。”


    壞種夏小星摸了摸手上起的雞皮疙瘩,表情別扭的瞅他幾眼,想了想豪車,勉強道;


    “如此說來,那就一起,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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