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墓的深處,原本存在一麵巨大的淡金色光幕,可現在,這麵光幕已是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破碎的光幕前,有很多個身影,隻是,有些還活著,有些已經斷了氣,甚至已不再完整。


    軒轅鏡坐在地上,麵色蒼白。她手中的天策穿雲弓變得暗淡無光,玄甲戰魂已經耗盡了力量,在其中沉睡,不知多久才能再度蘇醒。


    餘塵靠在牆邊,看上去沒有受太嚴重的外傷,可他每一次唿吸都會引起全身上下甚至五髒六腑的劇痛。他咳了幾下,嘴角溢出大量鮮血。


    龍碧霄就坐在他旁邊,龍人形態的他鱗甲破碎,血肉模糊,全身骨骼碎了個七七八八。如果不是龍族生命力強大,恐怕早就斷了氣。


    白幽也癱坐在地上,她沒有外傷,但臉色卻格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燃燒了體內接近九成血液和半數神魂之力,縱然身懷血族和精靈族血脈,此時沒有昏迷,仍然神誌清醒,也已經是奇跡了。


    軒轅望躺在白幽的腿上,一頭白發此刻盡是血染的猩紅。他的右臂齊肩斷裂,白森森的斷骨暴露在空氣中,甚是猙獰可怖。左膝以下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看上去就知道,骨骼肌肉早已不成模樣。他抬起左手,拔出了刺入自己右側太陽穴、從右眼刺出的尖刺,甩在一旁,帶起幾道斑駁的血跡。


    “哈哈哈哈哈!”軒轅望放聲大笑,這般肆意的宣泄情緒,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還是頭一迴。


    白幽心疼地撫摸他的臉龐,眼中盡是柔情。老宮主諸葛楓步履蹣跚地以鬼針法緩解眾人的傷勢,激活半神之軀的自愈能力,讓他們緩慢恢複著。魂天極和赤帝劍中的老劉現身,看著狀若瘋癲的軒轅望,心生感慨。


    “他這應該是……無敵了?”老劉斟酌片刻,問道。


    “不考慮燭龍王的話……應該是無敵了。”魂天極猶豫了一下,沒有把話說滿。


    隻是,除去在場眾人,沒有誰會想到,被一代帝皇和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的永生魂族之主稱作‘無敵’的人,不久之前還被這些地上的屍體追殺得走投無路呢?


    不久前,軒轅望一行人被追至神墓深處光幕之前。他們試著破壞光幕,卻毫無作用,無論是軒轅望的劍氣,還是餘塵的暗影元素吞噬侵蝕,甚至龍碧霄純粹的龍族肉身力量,都無法造成哪怕一絲一毫的破壞。


    他們還發現,這奇怪的光幕會吸收暗影元素和劍氣,他們的攻擊如同泥牛入海。一籌莫展之際,追兵到了。


    “沒辦法了,拚命吧。”劍體幻身發動,軒轅望準備全力一戰。他也是滿心無奈,明明自己已經摸到了悟道的門檻,不用太多時間,就能真正踏入三階半神的境界,可偏偏在這種時候,遇到這些敵人。


    他也隻能感歎自己的運氣真的太差了。


    大戰一觸即發,軒轅望等人使出了渾身解數,可還是隻能招架,沒有半點還手的機會。祭使們仍然同之前一樣,沒有全力以赴,而是一點點消耗,好像是要榨幹他們的所有力量。而雲千曜的那些分身卻不是這般,這些家夥處處下的都是死手,好幾次險些要了他們的命。


    奇怪的是,祭使們在這種時候反而會去幹擾雲千曜分身,似乎是不願意讓軒轅望他們死的太快一樣。


    看準了這一點的軒轅望等人找到機會,龍碧霄憑借龍族強悍的身體硬抗了一名祭使的攻擊,餘塵從側方殺出,以影襲中的暗殺之法,用千劫燼洞穿了這名祭使的心髒,影元素爆發,從內部侵蝕了他的身體,將其斬殺。


    饒是如此,祭使們仍然沒有下死手,可十幾名三階半神的圍攻,就算不下死手,也不是軒轅望等人能夠抗住的。玄甲戰魂消耗過度,已經迴到了天策穿雲弓中,同時發動血怒之咒和燃魂秘法的白幽雖然將自身戰力強行拔升到接近三階半神的水平,可終究不是真正的三階半神,仍然露出了些許破綻。


    軒轅望見白幽陷入危險,一劍蕩開圍攻自己的祭使,去援助白幽。可卻一招不慎,中了一名祭使的幻術。本來以他的神魂,這幻術隻能影響他片刻,可在那幻術中,軒轅望看到了令他陷入無限絕望的畫麵。


    一截陰森扭曲的骨刺穿過了白幽的心髒,她瞳孔渙散,生機斷絕!


    餘塵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神魂暴亂,最終力竭而亡!


    軒轅鏡葬身在一場撼天動地的爆炸之中,屍骨無存!


    還有龍碧霄、燭龍王、凰羽、蕭遙,甚至還有遠在北州的幽魂、星璃女王、星瑤等等,他所有親密的朋友、夥伴,都以一種極其慘烈的姿態橫死在他麵前。


    他們看向他的眼神都很絕望很恐懼,仿佛是在問他,你為什麽不救我們?


    幻術太逼真了,逼真到軒轅望明知是幻境,卻還是能感知到他們血液飛濺到自己臉上的溫熱。他的心防寸寸碎裂崩塌,憤怒、恐懼等情緒充斥著他的腦海,他伸出手,想要做些什麽改變這一切,可觸手可及的,卻隻有更多親友的血。


    神墓之中,軒轅望呆立在原地,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和反應。白幽死死護在他身前,燃燒自己的血液和神魂為他抵擋著祭使和雲千曜分身的進攻。


    龍碧霄已經受了極重的傷,在這不算寬闊的空間中,他不能變迴龍族真身,否則隻會變成活靶子,承受更多的攻擊。可單憑龍人形態,他已經無法承受更多傷害了。


    餘塵大口吐著鮮血,在襲殺了兩名祭使後,他遇到了之前使用巨劍的巨漢祭使。這巨漢根本就是人形兇獸,比起龍碧霄,他的身體強度甚至還猶強幾分。餘塵的攻擊無法擊破他的防禦,而僅僅是對拚了一招,他就如同狂風中的落葉一般飛了出去,五髒六腑都是遭受了重創。


    場麵陷入了絕境,可軒轅望仍然沒有反應,一動不動恍如老僧入定。幻境之中,他用盡渾身解數試圖逆轉那地獄一般的景象,可卻隻是徒勞。


    “這就是注定的命運。”殛神劍意的劍印忽然閃爍,無可奈何的歎息迴蕩在軒轅望耳邊。


    “去他的命運!如果一切已經注定,那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沒有意義!”軒轅望前所未有的狂怒咆哮著,“如果竭盡全力和什麽都不做沒有區別,豈不是世間萬物都沒有意義嗎?!”


    “那你又能如何呢?”又是一聲輕歎。


    長劍無休止地揮動,洶湧的雷霆劍氣撕碎了幻境中來襲的敵人,軒轅望忽然冷哼一聲,道:“如果所謂的命運讓我孑然一身一無所有,那我不介意和他鬥一鬥。”


    “既然我能撕碎敵人,那我也可以撕碎命運。”軒轅望收起無形飛星化作的長劍,盤膝而坐,竟是一副要靜修的模樣。


    殛神劍意中的聲音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軒轅望心髒之中,本源之力運轉交匯的起點發生了恐怖的變化。原本糾纏交織的陰陽本源之力竟逐漸分離,涇渭分明的黑白力量各行其是,黑色的陰之力融入神魂,白色的陽之力則是流轉在血脈中,和肉身緊密結合。


    軒轅望始終沒有忘記,當初在精靈之森外,為了救下白幽,他忽然爆發出的強大力量。閑暇之時,他經常嚐試分離自己的本源之力,可卻始終沒有進展。如今,生死關頭,他已經沒什麽好顧忌的,當然,也沒什麽退路了。


    要麽徹底掌握那力量,要麽和大家一起葬身在這神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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