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鏡先行出發,去往平北王府借兵。臨行前,她對餘塵道:“其實我覺得應該你去,畢竟你的手段,根本就沒法點到為止。”


    “我是怕你們姐弟倆到了戰場上太上頭,如果真的下手太狠,麻煩就大了。”餘塵搖搖頭,“我在,還能稍微控製一下局麵。”


    “好吧,那你萬事小心。”軒轅鏡有些憂心忡忡。


    畢竟餘塵的手段決定了他的戰鬥風格很難點到為止,可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一味克製自己,真遇到強敵,是很危險的。


    可餘塵所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軒轅鏡和軒轅望的倔強脾氣和軒轅煌如出一轍,對認定的事情絕不妥協。精靈族與帝源古城關係密切,在他們眼中是極重要的盟友,所以在他們眼中,血族現在已經算是敵對勢力了。


    到時戰場上,若是血族激怒軒轅望,逼他再殺神降臨一次,屠盡血族精兵,那便會讓帝源古城和血族之間產生無法修複的裂痕。屆時,便再也沒機會談建立同盟的事情了。


    軒轅鏡攔不住、更是不會攔著軒轅望,但作為長兄,餘塵必須要保證大局穩定,不能讓他們做出過激的事情。


    軒轅鏡孤身策馬離去,餘塵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遠方。


    “師父,我知道,太過計較利益,隻會離心離德。可如今的局麵,隻靠情義,不管利益的話,我們又如何能壯大勢力,為您複仇呢……”餘塵仰天歎道,“鏡兒和小望都做不來這些事情,那便我來做。”


    他的眼神從迷茫變得堅定,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既然軒轅鏡和軒轅望都做不到克製情感,純憑利益考慮問題,那便由他來做!那些黑暗、不堪的手段,由他來行!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麵,若將帝源古城看做一個整體,那麽軒轅鏡和軒轅望便是陽光、正義、溫暖的一麵。而那黑暗、邪惡、冷漠的一麵,便由他餘塵一人承擔!


    隻要能夠為軒轅煌複仇,就算墮入萬丈黑淵,餘塵也在所不惜!


    “霜姐,你的傷如何了?”軒轅望問道。


    自從得知精靈族陷入危機後,軒轅望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所有準備。雖然他擔心白幽安危,卻也不能不顧星霜的傷勢,隻能等待星霜恢複,才能出發。


    “我沒問題。”星霜強撐著坐起身來,卻還是忍不住幹咳了兩聲。


    她的外傷雖然好了七七八八,但內傷在血族咒術的影響下,恢複的並不是很理想。可這些日子裏,她完全沒有養傷的心思,隻感覺度日如年。精靈族正風雨飄搖,如果她能早一日迴去,興許就能多救下許多同族的性命,這讓她無時無刻不倍感煎熬。


    “別逞強,好好休息。”龍碧霄趕忙遞過來一杯熱水。


    這些天他幾乎寸步不離守在星霜身邊,一有異動便立刻出現,宛如一尊守護神,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星霜的安危。


    “不能再等了,大家撐不了太久的……”星霜很是著急,怎奈身體虛弱,無力行動。


    龍碧霄見她這副模樣,也是心疼得很。他思索良久,開口道:“這樣,反正我也不能主動出手,我陪著你慢慢趕路,讓軒轅公子他們先行,如何?”


    軒轅望聞言,點頭支持。星霜雖然心中焦急,可也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便答應下來。


    翰叔率領一半軒轅衛繼續坐鎮後方,半數軒轅衛則是跟著龍碧霄和星霜,慢速前進。這是軒轅望做出的安排,他擔心龍碧霄不好出手,便安排軒轅衛貼身保護。


    而他和餘塵先行趕往戰場,兩名半神強者的馳援,想必能夠暫時穩住局麵,不至於讓精靈族損失慘重。


    精靈之森,駐紮地營帳中,白幽臉色嚴峻,聽取著精靈軍將領的匯報。


    “今日已經是第三次襲擾了。”將領匯報道。


    白幽俏臉上寫滿了無奈,明明血族才是勞師遠征的一方,卻異常主動,經常對精靈族發起襲擾。精靈族的守軍不得不嚴陣以待,可血族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似乎隻是為了讓精靈族這邊精神緊繃。


    白幽示意那名將領離去,隨後深深歎了口氣,對一旁的星瑤道:“他們這樣做一定有陰謀。”


    “是啊,如果說他們是為了消耗我們的精力,可同樣也消耗了自己。難不成,他們認為這樣的交換是值得的?”星瑤疑惑道。


    白幽沉吟片刻,凝重道:“小姑姑,破陣符在數量不夠的情況下,會對守護陣法有影響嗎?”


    “還是有的。”星瑤道,“規模不夠的話,雖然不能打破陣法,但也會對陣法造成一定的削弱。”


    “削弱之後的陣法,還擋得住二階半神的全力一擊嗎?”白幽聲音顫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星瑤猛然起身,雙瞳緊縮:“不好,他們要提前進攻!”


    血族營帳中,幽冥臉色頗為得意。在聽到手下將領匯報,精靈族此刻正是杯弓蛇影,高度緊張時,他更是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他要的,便是以血族士兵的精力消耗精靈族的精力,這樣,在破陣之後,人困馬乏的精靈族軍隊便會露出破綻,屆時,他便可以在亂軍之中,直取白幽性命。


    在他看來,有了星玨製作的破陣符,攻陷精靈之森隻不過是時間問題,星瑾許諾的一切,已是唾手可得。在保證血族利益的前提下,他要謀取的,便是自己的利益了。


    殺了白幽,徹底斷絕幽影的血脈,逼得幽魂別無選擇,隻能將族長之位傳於自己,便是幽冥的終極訴求了。


    這也是他要提前進攻,並且消耗精靈族軍隊精力的原因。提前進攻,可以避免白幽逃離;而消耗精靈族軍隊的精力,使其不在最佳狀態,便能讓他襲殺白幽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計劃進行的相當順利,破陣符的數量已經足以將精靈之森的守護陣法削弱到被他擊破的程度。萬事俱備,幽冥似乎已經看到白幽的生命在他的刀鋒下消散,看到了精靈族在他的統治下哀嚎,看到了繼承了族長之位的自己,統禦全族的威風模樣。


    “傳令下去,今夜,破陣!”幽冥大手一揮,對副將下令。


    那副將如打了雞血一般,飛奔而去,傳達主帥的命令。幽冥的這些副將、親衛都是由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幽冥的地位越高,將來他們得到的,也會隨之水漲船高。所以他們願意不惜代價,幫助幽冥爬向高位。


    就算為此違背族長的命令和意願,也在所不惜。


    太陽西沉,夜幕漸起,夜色很快籠罩了早已陷入風聲鶴唳的精靈之森。平時,夜色降臨意味著一天勞作的結束,更是意味著可以與親朋好友一起,或是把酒言歡,或是歲月靜好。


    但守衛精靈之森的精靈族軍隊卻更加緊張。星瑤在意識到異常時,便親自帶領士兵們進入更高級別的警戒狀態。精靈軍時刻嚴陣以待,提防著血族的大舉進攻。


    夜色已深,孤月高懸。不出星瑤所料,血族大軍在幽冥的帶領下,如期而至。


    幽冥身側,身著輕盈裙甲的星玨孤身而出,臉上帶著幾分暢快的微笑。她右手輕輕揮動,數十張靈符從身側翻飛而出,在她身側組成一個小型的符陣。


    白幽和星瑤神色一凜,這‘破陣符’組成的符陣雖然規模不大,但對陣法卻有著極其可怕的殺傷力。哪怕是依靠精靈王樹建立的守護之陣,也難以承受這般針對性的攻擊。


    白幽銀牙緊咬,想要出手阻止星玨的行動,可卻被星瑤阻止了。星瑤臉上也滿是凝重,可卻沒有輕舉妄動。


    或者說,她不敢。


    星玨身後,幽冥正虎視眈眈盯著白幽的動作。星瑤可以確定,隻要白幽衝出守護陣法的保護範圍,第一時間迎接她的,必然是幽冥的刀鋒!


    更別說如今的白幽和星瑤都不在巔峰狀態,她們沒有半神之軀,之前戰鬥中留下的傷尚未愈合,此時衝出去,隻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如今,隻能期盼星玨短時間內製作的破陣符,不足以將守護陣法削弱到,被幽冥打破的程度!


    “小姑姑,不能就這麽看著她破陣!”白幽的聲音中滿是急切。


    “不能輕舉妄動!就算陣破了,兩軍亂戰之中,他未必能傷你性命!若是你貿然衝出去,根本就是送死!”星瑤低聲道。


    “那也比等他們破了陣,屠殺我們的姐妹兄弟來得強!”白幽平生第一次違逆長輩的意思,她甩開星瑤拉著她的手,毅然決然地衝出陣法守護的範圍。


    血怒之咒發動,白幽不顧舊傷,強行提升自身戰力。血液燃燒釋放出的猩紅色氣息環繞周身,她化作一道血色光影,緊握一雙短劍,向著星玨的方向奔襲而去。


    星瑤大驚失色,連忙傾盡全力發動燃魂秘法。可她的舊傷太重,力量剛一提升,嘴角便溢出一絲鮮血,顯然是身體難以承受。


    可她沒有猶豫,身形略一停頓,抹去嘴角血跡,緊跟著白幽,衝向敵陣。在出擊的同時,她對精靈族的守軍下達了指令。


    “全軍出擊,保護公主!”


    星瑤知道白幽所想,年輕的王儲不願看著同胞為保護自己而死傷慘重、血流成河,因而選擇了自我犧牲。可白幽卻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對於整個精靈族來說,至關重要的事。


    白幽將自己看得太輕了,她還不明白,她這個混血王儲的意義,不在於她是否能夠保護精靈族的子民,那是現任精靈之王的責任。


    她的意義,或者說她背負的,是整個精靈族未來的希望! 是精靈族破除萬年詛咒的希望,是精靈族誕生新的巔峰強者,不受外族欺淩的希望,更是精靈族未來能夠繁榮、能夠走出精靈之森,在五州大陸有一席之地的希望!


    一個種族,可以流血,可以死傷,甚至可以背井離鄉、顛沛流離,但決不能失去希望!不管當下的境遇多麽艱難困苦,隻要心懷希望,那便能看到前方微弱的光。


    可若隻為驅散眼前的黑暗與寒冷,便將未來的希望全部付之一炬,那換來的,隻不過是刹那的光明與溫暖。縱然壯烈淒美,但在那之後,卻隻有更加漫無邊際的黑暗,與凍徹骨髓的深寒。


    “傻姑娘!你若是死在這裏,就算血族退去,那等待精靈族的,也不過是慢性毀滅罷了!”星瑤心急如焚,想要追上前方那道血色的身影。


    可讓她絕望的是,幽冥的動作比她更快,血刃之咒的刀光如潮水一般湧向白幽。星瑤的心被絕望與無力攫緊,這一刻,她隻希望時間能夠凝滯不前,給她一個擋在白幽身前的機會。


    可抱著赴死之心的白幽,也不是不堪一擊。血液瘋狂焚燒,靈力幾近狂暴,神魂也最大限度釋放著力量。忘記生死的白幽,爆發出了遠超自身修為的戰力,一如多年前,凝寒雪山中,她的母親白璿一般。


    當年支撐白璿的,是女兒的生命;如今支撐白幽的,是身後萬千同胞的性命!


    天之劍意的審判之威從纏繞著紫霞流華的劍鋒上爆發,如此情境下,白幽竟出乎意料地將兩種手段合二為一,創造出新的招數。血刃之咒凝聚的刀光在白幽劍下紛紛破碎。


    一時間,白幽以摧枯拉朽之勢,破解了幽冥的攻勢,殺向欲要以破陣符攻擊守護陣法的星玨。


    星玨正沉浸在報複的快感中,正在暢想著陣破之後,白幽、星瑤、甚至星璃女王在她麵前卑躬屈膝的模樣,與成為血族血奴的悲慘下場。卻是絲毫沒有想到白幽能夠衝破幽冥的攻勢,殺到自己麵前。


    天之劍意的威力已經是強弩之末,紫霞流華也盡數散去。星玨雖然意外,但卻沒有慌張,在她眼裏,白幽已是黔驢技窮,沒有任何威脅的板上魚肉罷了。


    “正好,我送你一程!”星玨獰笑著,高舉右手,指尖雷光躍動,要發出致命一擊。


    “你不配。”


    白幽的聲音如同鬼魅,在星玨耳邊響起。同時,她丟掉了雙劍,抬起手,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星玨肩頭。


    潔白如玉的手指上,一枚看上去樸實無華的戒指上,碧色的光芒如唿吸一般閃動著。星玨如同凝固在原地一樣,高舉的右手遲遲沒有落下。


    而這高高揚起的右手,再也不會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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