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瑤隨即詢問了幾名精靈軍的士兵,發現她們隻是接到高層平叛的命令,從而來到中央廣場的。其中的來龍去脈,士兵們一無所知。


    星瑤鬆了口氣,還好士兵們隻是執行命令,並不是她們本身對上層決策有意見,自發行動。這說明精靈族內部的矛盾隻是局限在高層之間,這樣一來,就沒有必要對精靈軍進行大規模清洗,隻要處理為首的高層將領就好。


    “將軍,我們隻是一時被利益衝昏了頭,才這樣做的,請將軍恕罪……”精靈軍的高層將領向星瑤求饒的聲音不絕於耳,可她隻能搖搖頭,一言不發。


    這些將領有不少都與星瑤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過,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可是,如果說平常的利益爭奪、明爭暗鬥,她可以從輕發落的話,叛亂的罪名一旦背上,那便是十惡不赦。


    如果叛亂都可以被原諒,那不就是明確告訴所有精靈族,你們隨意造反,反正罪不至死嗎?說到底,越過了底線,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星瑤親自主導了精靈軍的重組。那些參與叛亂的普通士兵並沒有性命之憂,隻是罰了錢記了過,底層的軍官被貶職。


    在處罰後,這部分精靈軍的編製被打亂,然後重新編入了其它軍營中。這樣處理後,就算這些士兵中真有心懷惡意者,被打亂到不同的編隊,不能抱團後,便也沒了多大威脅。


    星璃女王簡單休息了幾天後,便帶著白幽和軒轅望一起,去見了那些參與到叛亂中的長老。在被關押的日子裏,這些長老也不再有往日的傲氣,終於能夠正常交流。


    長老會寬敞的會議室中,星璃女王看著多少有些垂頭喪氣的長老們,淡淡道:“諸位,這些天裏,作何感想?”


    會議室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女王也沒有催促,隻是端坐在那裏,靜靜注視著這些曾經趾高氣揚,如今卻淪為階下囚的長老們。


    她們之中有才華橫溢,從底層晉升上來的;有身份尊貴,憑借祖輩的勢力得到如今地位的。可無一例外,全部惶惶然如喪家之犬般垂頭靜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終於,一名年長的長老開口,打破了近乎尷尬的沉默:“權力鬥爭無非成王敗寇,我們敗了,沒什麽好說。隻希望女王高抬貴手,禍不及家屬。”


    “嗬,你們若是真的這麽想,那本王當日根本就沒必要留你們。”星璃女王笑道,“你要知道,殺了你們,留著你們的孩子和姐妹兄弟,等著她們有朝一日東山再起,繼續和幽幽作對嗎?”


    那名長老再次低下頭,不再言語。她本以為,女王留著她們的性命,無非是要羞辱、報複。本想主動領死,保全親屬,這樣一來,若有朝一日真能東山再起,還能保證家族富貴。可星璃女王想談的,並不是這些。


    “你方才說的對,我們之間是權力鬥爭。本王贏了,所以能夠掌控你們的生死。但你們真覺得,本王在意的是權力嗎?”星璃女王語氣很平和,“將死者,就算如何權勢滔天,又有什麽意義呢?”


    “女王不妨明說。”長老們似乎從女王的話中聽出幾分生機。


    本來,女王是沒有任何必要和她們交流的,正如那位長老所說,權力鬥爭,成王敗寇,勝者,本就不需要考慮敗者的感受,生殺予奪,向來都是勝者的特權。而女王不僅沒有折辱她們,更是給了她們辯解的機會,當前的局麵,似乎並沒有長老們認為的那麽嚴峻。


    “你們不用死,你們的家族更不會受到株連。但代價是,你們從此要遠離權力中心,不再染指族中決策。”星璃女王見長老們反應過來,也不再賣關子,“也就是說,你們不再是長老了。”


    有些長老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權力就像毒藥,讓她們沉迷其中。權力忽然被剝奪後,內心中的空虛感會令她們極度痛苦。


    可仔細想想,保全性命,付出這樣的代價,也不是不能接受。這也是長老們雖然痛苦,但卻沒有任何異議的原因。


    “你們家族已有的財富和地位,本王不會因你們而剝奪,不過,一樣會有代價。”見長老們沒有異議,女王繼續道,“本王需要你們家族中的年輕精靈,參與到血脈融合的嚐試中。”


    此話一出,長老們頓時間麵麵相覷。星璃女王這次開出的條件,似乎有些讓她們難以接受。這些長老中有很多是屬於精靈王族的,她們一向以血統純淨為驕傲,可星璃女王提出的條件,無異於讓她們的後代放棄純淨的王族血脈,轉而以混有外族的混合血脈替代。更何況,這件事涉及到年輕精靈們的婚配問題,會對她們的一生都有極為嚴重的影響,這般代價,未免太過沉重了。


    “諸位放心,本王所說的血脈融合,並不會強製孩子們和外族婚配。”說到這裏,星璃女王瞥了一旁的白幽和軒轅望一眼,然後繼續道,“當然了,如果孩子們真的喜歡上外族,本王也樂見其成。血族之中,是存在血脈融合之法的,本王到時會出麵討要此法,先在已經沒有潛力的精靈身上進行嚐試,探索一條穩定、安全的血脈融合進化之路。若是前期的探索卓有成效,那麽,會在年輕的孩子們身上進行進一步的嚐試,如此往複,直到全族上下都能擺脫地脈詛咒的陰影。”


    “可是……若是在某個環節出現意外,豈非代價慘重?”長老們交換眼神,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沒錯,而且本王可以告訴大家,不是慘不慘重的問題,而是亡族滅種的風險。”星璃女王神色凝重道,“不過,這也是我族唯一的出路了。維持現狀,隻不過是讓那一天來的晚一些而已。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精靈會被外族當作玩物,受盡折磨。諸位,若是血脈融合真能解決地脈詛咒,那你們家族中參與嚐試的孩子們,便是精靈族新的功臣,屆時,也未必不能讓她們進入長老會,你們的家族,也不是不能再進一步。利與弊,大家已經很清楚了,現在,做出決定吧。”


    長老們交頭接耳討論了很久,她們都是精靈族的精英,也都是有膽識的精靈,否則也不敢搞兵變。良久之後,長老們紛紛點頭同意。


    一方麵,她們並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另一方麵,無論她們同意與否,血脈融合必定是星璃女王即將執行的策略,就算星璃女王時間不多,現在的白幽公主,將來的白幽女王也會繼續執行這一策略,畢竟她自己就是混血精靈。


    既然如此,與其被動加入其中,不如早點納個投名狀。若血脈融合真的大獲成功,她們的家族在整個精靈族的地位也會有所提升。若是功敗垂成,那也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到那時精靈族都要滅種了,誰還管什麽王族血脈,身份高貴?


    “大家不必有壓力,也告訴孩子們不要害怕。若是真的能解決地脈詛咒,我族必將繁榮昌盛,惠及所有精靈;若是真的亡族滅種,那責任全在我們師徒,史書上也隻會記載我們罪孽深重,你們隻是遭受池魚之殃的受害者。”星璃女王眸中閃動著幾分決絕的光芒。


    “女王大義,我等拜服。”眾長老紛紛起身行禮。


    “幽幽,有什麽想和大家說的嗎?”星璃女王將目光落在白幽身上。


    “諸位。”白幽站起身,“往昔種種,罪孽皆係於星瑾、星玨,大家隻是受到脅迫和欺騙,才做了許多錯事。今後,希望大家能夠善待混血同胞,我們身上,和你們一樣,都流著精靈族的血。希望大家互相扶持,我相信,黎明終會到來。”


    長老們眼中的緊張和擔憂很快消散,女王並沒有重罰她們,而王儲也將所有的罪孽都歸咎到了失蹤的星瑾和星玨身上,並對她們釋放了十足的善意。


    這樣一來,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她們都不會遭到報複,心中自然也放鬆下來。向白幽行禮後,她們便離開了會議室,迴到各自家族中,傳達女王的命令。


    “幽幽,說的很好。”星璃女王笑意盈盈。她本以為白幽多少會兇狠一些,為自己立威,可她輕描淡寫便卸去了長老們的責任和錯誤,這樣一來,長老們多少會感念她的恩情,未來也會更加支持她。


    “您都說了,精靈族不能再流血了。”白幽笑笑,“也沒必要讓她們壓力太大,畢竟還要一起麵對很多風浪。”


    “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感覺每句話都藏著什麽東西一樣。”軒轅望撓撓頭,“怎麽感覺我就像個隻會打架的莽夫,完全搞不明白你們在講什麽。”


    “世間皆知軒轅公子天賦千古無二,卻忽略了公子也是心思單純的耿直少年。”星璃女王輕笑,她今日心情頗為舒暢,“這樣其實也好,越是單純耿直,越會將心思放在一件事上,想來你年紀輕輕便修為高深,與性格有著相當大的關係。”


    “女王謬讚了,我一身修為全因老師傳授之法高明,相比之下,我自身的努力反而是其次了。隻是,今日之事,就這般處理,是否會讓被傷害過的精靈們失望呢?”軒轅望問道。


    “沒辦法,有舍必有得。想要最大限度團結精靈族現有的力量,這是唯一的辦法。至於被傷害的精靈們,我會做出足夠的補償。隻要最終能讓精靈族衝破桎梏,大家都會理解的。”星璃女王道,“我先迴去了,多休息一陣,還能多些時間為幽幽保駕護航。”


    星璃女王起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忽然迴頭對白幽道:“幽幽,精靈族的王,需要考慮很多事情,因此必須得瞻前顧後,多加思索。但王後最好是單純良善一些的好,起碼能夠照顧你的情緒。你自己好好把握,別錯失了機會。”


    “知……知道了師父!”白幽臉上飛起一抹紅霞,而軒轅望……他又恰到好處的變成了一塊木頭,什麽都沒聽出來。


    空蕩蕩的房間裏留下白幽和軒轅望對坐,白幽抬頭看了一眼軒轅望,想起女王方才的話,不禁更加羞窘。


    她咬咬嘴唇,道:“過幾天是我正式成為王儲的慶典,你記得參加。就算你早晚要走,也不差這幾天。”


    “啊,好。”軒轅望點點頭,白幽見他這般木頭模樣,心裏有些鬱悶,便先行離開。軒轅望目送白幽離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若是父親還在,若是沒有那血海深仇,我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把心中所思告訴她呢?”軒轅望心中又浮現出軒轅煌的音容笑貌,隨後自嘲般搖搖頭道,“父親血仇未報,我卻滿心兒女情長,當真是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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