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神仙的鼓勵和催促下,短短幾年,村中人數越來越多。


    轉眼間,老神仙最開始養在身邊的男孩和女孩基本全都配對完成,最後隻剩下了剛滿二十的老女鬼和另外一名剛十四的女孩,以及那女孩的親弟弟,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老神仙表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和藹,他看了眼那男孩又看了眼那女孩,笑得慈祥。


    隨後他看向老女鬼,將她給喊了出去。


    老女鬼一路忐忑的跟著老神仙走到了村中一處高台上,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高台上默默的看著下方寧靜的村子。


    片刻,老神仙突然開口感慨,這村子終於是幹淨了。


    老女鬼有些疑惑,但更多是害怕,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反駁,隻是卑微的點頭附和著。


    突然,老神仙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著她,詢問她是否看得見。


    這話問得老女鬼心頭一緊,但她還是壓下心中恐懼,強裝什麽都不知道。


    但在老神仙說完下一句話後,她被嚇得跌坐在地。


    原來她逃跑那晚,老神仙撫摸她腦袋的時候,是在給她開天眼。


    開了天眼的她什麽都能看見,不論是鬼,還是妖,亦或是什麽幻象,她都能看破。


    如果她膽子能再大一點,事後再逃一次,她就會發現,那些將他們困在村中的棺材,其實全是老神仙利用陣法製造出來的幻覺。


    為的,就是將他們這群所謂幹淨的小孩困在村中,幹淨的成長。


    他輕撫著胡子,神情悲憫,他感歎外麵的世界太過汙穢,不適合孩子們的生存,之後又感歎這裏的大人都太過的肮髒。


    男人在外吃喝嫖賭壞事做盡,女人在家不守婦道為了錢財被千萬人騎,每個人身上全都沾滿了惡念。


    老女鬼懵懂的聽著,老神仙所說,有的她聽懂了,有的她卻表現的茫然。


    老神仙也沒有多解釋些什麽,隻是轉頭慈悲的看著她,伸手像幾年前那樣溫柔的輕撫她的腦袋。


    他說自己大限將至,為了她們能活在這片幹淨的土地上,才出手將那群肮髒的大人除去。


    但又覺得隻是殺掉,並不能彌補他們給孩子們帶來的傷害,所以他才將那群大人的靈魂全都塞入新出生的嬰兒體內,賦予了他們說話的權利,卻又不讓他們說的話被人聽見,賦予他們思考的能力,卻又不讓他們有能越過嬰兒活動的機會。


    從此終其一生,都隻能被困於那嬰孩體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便是老神仙對這群大人們的懲罰。


    而他現在同老女鬼說這些,是希望她能代替他,替他守護好這亂世中唯一幹淨的村子。


    這也正是他給老女鬼開天眼的目的所在,因為他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就看到了她眼中的隱忍。


    成大事者,身上都有著各種各樣的能力,但忍必然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能力。


    而老女鬼,沒讀過書沒上過學,什麽不會,卻唯有這忍字,幾乎刻進了骨子裏。


    特別是在她母親對她失望後,她知道家中唯一對她好的人也沒了,所以她不得不加倍忍耐。


    她一直強忍著那顆殺人的心,忍著在家裏對她指手畫腳的爺爺奶奶,忍著醉酒後對她上下其手的父親,忍著對她視而不見的冷漠母親,忍著同歲的男孩對她拋來的石子和嘲笑。


    最後她忍著恐懼,答應了老神仙的請求,然後跟著老神仙下了高台,兩人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之後的每一天,老神仙都會帶著她到後山上課。


    二者以師徒相稱,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月後,老神仙在家中與世長辭。


    他去世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紅雨,似是上天都在為他的離世而哭泣,所有的孩子們更是跪在他的身邊哭得不能自已。


    而就在所有人都哭得歇斯底裏的時候,唯有老女鬼驚恐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老神仙在死了後,魂體飄出身體,就停在房門邊,看著孩子們如此舍不得自己,他從內到外的感到自豪。


    然而,就當他想再同老女鬼交代些什麽的時候,突然一條鐵鏈橫空而出,直直勾上了老神仙的脖子,緊接著一名高大的馬臉人出現在老女鬼和老神仙的視野裏。


    看到來人,老神仙表情微愣,隨後臉上又掛上喜色,對著馬臉人拱了拱手,恭敬的喊了一聲,馬麵大人。


    隻是,他如此友好的表情,卻沒落得馬麵半分好臉。


    不知道是不是老女鬼的錯覺,她甚至覺得馬麵看向老神仙的時候,那張恐怖的馬臉上寫滿了厭惡。


    而老神仙沒發現這點,他有些端著又有些討好的笑著詢問馬麵,是否可以給他一點時間同孩子們道個別,再下去投胎。


    甚至還對著馬麵申請將來想成為老女鬼的小孩,想再次成為村中的一份子。


    這番話引來了馬麵的一通大笑,他狂笑了一陣,然後鄙夷的看向他,怒喝道,罪惡滔天之輩還想重入人間?你當我們的地獄是擺設不成?你所犯下的罪孽,再過百年千年都無法洗淨,投胎成人就更別想了!


    話落,馬麵也不給他驚慌說話的機會,拉著人就消失了。


    但是在消失前,老女鬼似乎看到了馬麵朝她看了一眼,那眼裏布滿了同他看老神仙時一樣厭惡。


    隻是等她清醒過來後,卻發現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麽。


    一直到她死了後,成了鬼,在看到了黑白無常後,這才想起了這一段的事情,瞬間冷汗淋漓。


    想來是馬麵在離開前,便將她對於鬼差的記憶給封印了。


    隻是,在這之前,她全然不記得鬼差的事情,她隻記得老神仙在離開前同她說。


    他說自己這輩子都在無償幫助孩子,他乃是大功大德之人,將來必能投個好胎,說不定還能有成神的機會。


    而他看中了老女鬼做他的母親,希望她將來能將自己給生出來。


    但是他又討厭肮髒之人,所以希望老女鬼能將自己保持幹淨,斷不可學她的母親那般,被千人枕萬人騎。


    最後他又許諾老女鬼,隻要她能將自己生出,那她將來便是神仙之母,必然能享盡榮華富貴,受盡萬人敬仰。


    這話極具誘惑力,更何況她忍了那麽久,為的不就是這些嗎?


    她都已經忍了這麽久了,再忍忍又有何妨。


    她應下了老神仙的請求,在他死後她每日於後山中繼續修煉。


    隻是,很明顯,老神仙選錯了人。


    老女鬼除了能忍外,就再沒有其他能拿的出手的。


    她天生愚鈍,老神仙死前一個月都沒能讓她學會全部漢字。


    她字都認不全,又如何能看懂那些更為複雜繁瑣的秘籍。


    無奈之下,她修煉的步伐隻能暫時停止。


    同時,另一件迫在眉梢的事也顯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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