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伴隨著焦急聲而來的是一道殘影。


    那人快速穿過月洞門沿廊下跑來,身上還穿著赤焰甲,額頭上冒著薄汗。


    麵色略顯蒼白之色的南羽穿著一身大袖靛藍色長裙窩在躺椅中,手中拿著一個銀杏葉做的手工玩具把玩,眉眼彎彎、麵色柔和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姑姑~”


    那人在看到她時收斂了臉上的擔憂之色,隨即跑到南羽身邊蹲下,仰頭看著她。


    “不是說這段時間軍營很忙嗎?怎麽突然迴來了?”


    南羽看向他的眼神無比溫柔與疼愛,纖長白皙的手指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他額頭的薄汗。


    南諾凡伸手接過姑姑手中的手帕自己擦著,迴道:“快忙完了,不過還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想迴來問問姑姑。”


    “哦?”南羽好奇道:“還有哪些事是你這做統帥的不清楚的?”


    “侄兒不清楚的地方可多了,比如說排兵布陣、兵法謀略、士兵訓練,還有......”


    見他說得越來越離譜,南羽無奈的笑了笑,一手輕輕拍在他腦袋上。


    南諾凡立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委屈巴巴地看著南羽。


    南羽被他委屈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忍心,隻道:“都多大的人了,還露出這麽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來,若是被營中將士們瞧見了,你這統帥的威名都得掃地。”


    南諾凡立馬辯解道:“不管侄兒多大,在姑姑麵前永遠是晚輩、是孩子;若真是被營中將士看見了也沒什麽,在姑姑麵前,侄兒這些所謂的威名不過是螢火之光。”


    “你現在倒是越來越貧了。”


    “在姑姑麵前,我豈不是一直這麽貧!”


    一陣風吹來,帶起了南羽鬢邊發絲,也帶來了些許涼意,受不住冷風吹,南羽捂著唇輕咳了起來。


    “姑姑。”


    見她咳嗽不止,南諾凡立馬擔憂地看著她,將她身上的鬥篷理了理。


    “姑姑,要不進屋吧!”


    南羽擺了擺手,待咳嗽停止,她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紅潤之色。


    喘順氣後,南羽道:“整天呆在屋裏不舒服,我就想在這裏坐坐、看看。”


    見她堅持,南諾凡也不再多說什麽,起身拿了張小毛毯蓋在她身上。


    碰到她的手時,南諾凡皺著眉頭將她的手握著自己暖和的手中擔憂道:“姑姑的手怎麽這麽冷呢?”


    說話間,他又將南羽身上的藍色鬥篷理了理,盡量不讓冷風灌進鬥篷內。


    南羽卻不在意地淺淺笑了下,道:“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反倒是你,堂堂赤焰軍統帥,都三十好幾、當爹的人了,怎麽行事還如孩童般毛毛躁躁的,一點兒都不穩重。”


    話雖這麽說,但看到如今的南諾凡,南羽心中還是非常驕傲的。


    如今的他早已成為一個合格的統帥和忠烈侯了,將赤焰軍和侯府交給他也算是放心了,就算以後見到爹娘、見到大哥大嫂,她也能有個交代了。


    “嘻嘻~爹爹又被姑奶奶訓了。”


    趴在南羽膝頭的小女孩手裏摸著南羽手中的玩具、眼睛卻看向南諾凡嘻嘻笑著。


    對姑姑的嘮叨和小女孩的話不甚在意,南諾凡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後,隻關心道:“姑姑的病怎麽又嚴重了?前些日子不是也好些了嗎?”


    聞言,南羽目光溫柔的看向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年紀大了,身體自然不如以前了,沒什麽好擔心的,況且我還有星寶陪著呢!”


    “嗯嗯,爹爹放心,星寶每天都有來陪姑奶奶聊天的,我也會一直陪著姑奶奶的。”


    小女孩連連向南諾凡點頭,稚嫩的臉上帶著無比認真的神色。


    南諾凡伸手寵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又看向南羽道:“姑姑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人,以後星寶還需勞姑姑教她習文練武呢!就像小時候姑姑教我一樣。”


    麵對南諾凡和星寶那希冀的目光,南羽低眸澀然一笑沒接他的話。


    “姐姐,藥熬好了,先喝藥吧!”


    正在幾人沉默時,一位穿著深藍色寬袖衣裙、梳著高髻的溫婉女子雙手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她還沒走近,南羽就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微微皺起了眉頭,任性地小聲道:“這藥太苦了,今日就不喝了吧!”


    溫婉女子一手端著木托一手剛將木托裏的藥碗端起準備遞給她,聽到她的話後手頓了一下又放下藥碗,眼神也暗了一下,隨即嘴角微揚道:“姐姐不想喝,那今日便不喝了。”


    聽到不用喝藥了,南羽喜上眉梢,轉頭看向她狡辯道:“不是我不願意喝藥,隻是你配這藥實在太苦了,日日喝得我難受。”


    溫婉女子眼帶寵溺、語氣溫柔地配合道:“好,這藥確實被我配得苦了些,今日不喝就是,那我重新給姐姐配些不苦的藥。”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是真的不想再喝這些苦得要命的湯藥了。”


    “好好好,我呀現在就去給姐姐重新配藥。”


    話一說完,溫婉女子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端著未喝的藥碗便轉身走了。


    見狀,南諾凡仰頭看著南羽道:“姑姑既然不想吃苦的,那侄兒去給姑姑拿些甜的吃食來。”


    “好,記得多拿點。”南羽伸手輕輕捏了捏星寶的小肉臉道:“星寶也喜歡吃甜的。”


    星寶連忙朝南諾點頭道:“嗯,我和姑奶奶一樣,可喜歡吃甜食了。”


    “那我去了。”南諾凡也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溫聲道:“星寶,你先陪著姑奶奶,爹爹去給你們拿好吃的。”


    “好。”


    見父親走了,星寶又開始纏著南羽撒嬌了。


    “姑奶奶,你給星寶講個故事好不好?”


    “那星寶想聽什麽故事呀?”


    “星寶還想聽姑奶奶講您和爺爺們的事。”


    “好,那姑奶奶繼續給你講講你爺爺們的事。”


    走到院子門口的南諾凡聽到身後傳來一老一少的聲音,轉身看了一眼,隨著秋風飄落的金黃色樹葉正巧落在南羽身上,隨即便被她撿了起來在指尖輕輕轉著。


    “五姑姑。”


    南諾凡很快便追上了之前的那位溫婉女子。


    聽到聲音的她立馬停下腳步,微微側身等著。


    “五姑姑,你傳信給我,是不是姑姑她.....”


    “不錯。”


    “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南諾凡不甘心地問著。


    那溫婉女子的手指在端著的托盤上不自覺地來迴滑動著,微仰著頭看著有些枯敗的樹葉平靜道:“能用的、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過、用過了。”


    “自從三姐那次受傷中毒後身體便一直不好,能活到現在,除了我們的醫術外,就是她自己的意誌與本身功力的支撐,可萬物終有盡時。”


    隨即看向南諾凡道:“三姐一直將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在大哥戰死後,她更是將你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這些時日,你若是有時間,就盡可能地來多陪陪她吧!”


    三十年前


    “北境急報,北越梨頌聯合軍突襲汴州,北境守軍連失兩城。”


    “西疆急報,吳蜀聯合大軍入侵西疆,已入欽、齊兩州。”


    “急報急報,南疆眾屬國叛亂,聯合攻打南境。”


    至和十一年春末,一封接一封的邊關急報送入京都。


    東漓國遭遇立國以來最大危機,被周邊諸國聯合圍攻。


    一時之間,東漓上下人心惶惶,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朝廷眾官員也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穩定下來了。


    “赤焰軍與廣安軍都可以出京州,可這京都守備師怎能再出京州呢?”


    “若是連京都守備師都出京了,萬一敵軍兵臨城下,哪裏還有兵來保衛京都?”


    “京都守備師必須得留在京都以防萬一。”


    “若是連北境、西疆、南鏡都守住不了,你們以為隻留下這七萬京都守備師就能抵擋住諸國的聯合大軍嗎?”


    朝堂上,身穿紫衣紅袍綠服的東漓官員爭吵著,誰說的都有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坐在上首的東漓皇帝看著眾人爭吵得差不多了,便輕咳了一聲,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諸位愛卿不必再爭,朕已經決定了,由太子玉容率領九萬廣安軍西去支援西疆守軍,統帥秦良率領京都守備師南下與南境守軍一同抗敵,大將軍南熠率領十萬赤焰軍北上,與北境將士共據北。”


    身穿內以赤衫為底、外罩玄色錦袍、繡有星辰日月山水朝服的東漓皇帝坐在龍椅上不怒自威,鎮定自若地下著旨意。


    “請陛下三思,天子尚在京都,拱衛京都的三軍不可同時離京呀!”


    “若是三軍全部離京,若敵寇兵臨城下,我東漓便再也沒有能與之抗衡的軍隊了,屆時國將危矣。”


    “還請陛下三思。”


    聽到東漓皇帝的旨意,不同意將拱衛京都的三軍同時調出的大臣立即勸諫著。


    看著勸諫的官員,皇帝不容置喙道:“若是東漓大軍不能將敵寇攔截在國門外,東漓就不危了嗎?東漓的百姓就不危了嗎?”


    “朕意已決,不必再說。更何況,京都還有五萬禁軍在,還有朕與諸位臣工在,就算敵寇兵臨城下又何妨?”頓了頓,皇帝看了一眼太子與兩位統帥叮囑道:“如今你們三人各自率軍支援邊疆,朕隻有一個要求:隻要大軍還在,必不能後退一步。”


    “兒臣遵旨。”


    “臣遵旨。”


    身穿紅色繡有四爪金龍朝服的東漓太子玉容與身穿紫色朝服的兩位大臣立即出列應道。


    皇帝又看著滿朝文武大臣道:“諸部臣工在其位謀其事,朕與你們榮辱一體,大家務必盡心盡力共同做好此次禦敵之事。”


    “臣等遵旨。”


    見皇帝心意已決,殿內身穿或紫或紅或青朝服的一眾官員不再勸諫,隻躬身應著。


    此番諸國聯合起來三麵圍攻東漓,除了部分地方守軍和五萬禁軍留守外,其餘軍隊全部奔赴戰場。


    守住了,東漓國將得到重生,守不住將會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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