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鞭炮炸響,喜氣洋洋。


    今年是馬六屯往年從來沒有的熱鬧。


    家家戶戶炊煙升騰,肉香味彌漫整個村子,家家戶戶裏都有孩子的歡唿聲和家裏大人的歡笑聲。


    “顧知青,你真的不在知青點過年嗎?知青點的大家都準備在一起過個年。”


    李芳華一臉可惜,顧左左可是這個知青點除了段譽陽最富有的知青了。


    男知青那裏今年難得放下以往的成見決定都在一起過年,沒想到顧左左已經和別人約定好了不在知青點過年。


    “不了。”


    “那行吧,那我們到時候就不叫你了,你自己有地方去嗎?”


    顧左左點頭,她早就與馬奶奶和馬良約定好今天一起過除夕,她也不想在知青點吃年夜飯,和那些人坐在一起她怕自己會消化不良,到時候一言不合再打起來可就不美了。


    那邊的知青們得知顧左左不加入他們,都有些失望,誰不知道,顧知青身家豐厚,手裏的好東西可是有不少。


    “算了吧,人家看不上咱們這些人,人家有自己的高枝兒要攀,咱們算什麽東西?配吃人家的好東西嗎?”


    “葉華!你陰陽怪氣誰呢?真要不想占左左的便宜,那你把分到的野豬肉狼肉還迴去啊?別心安理得吃著碗裏的飯還要摔下碗不認爹!”


    “就是!分肉的時候你跑的比誰都快,知道是免費不要公分時,斤斤計較的非要大肥肉,不給還鬧,現在要臉不?”


    葉華雙眼一瞪,臉上的疤痕扭曲的駭人。


    “又沒說你你急什麽?還真把自己當成人家的狗了?主人還沒說話你就開始護主了?她給你骨頭吃了嗎你就這麽賤!”


    “你!你還是不是男人!說話這麽難聽!”


    “我是不是男人需要你來說!怎麽?你想試試?”


    “你耍流氓!”


    “切,誰不知道你被人給……艸!你敢打我?!”


    啪的一聲,葉華臉上挨了一巴掌,將他的邪火也給打出來了,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就想還迴去。


    “葉華!別衝動!”


    大家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麽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連忙伸手把快要暴走的葉華給攔住,真要是讓他打了女知青,估計這個年大家就都別過了。


    “你們踏馬的瞎呢!沒看到是這臭娘們打了老子!老子臉是給她這個破鞋打的?!”


    “葉華!大家都是知青,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難聽!”


    吵架可以,可別上升到女知青清白的事,這要是傳出去,笑笑還要不要做人了,那不得以死明誌了。


    “她能做,老子不能說?誰不知道她被馬寡婦家的那個死胖子給拖到了小樹林裏!真以為不承認就沒事了!踏馬的她一個破鞋不夾著尾巴做人居然敢打我!!”


    朱笑笑直接氣哭了,她沒想到連同同是知青的人都這麽看她,那外人是不是說的更難聽,那她還怎麽在這裏做人,還要怎麽活?


    “葉華同誌!有些話不是隨便可以說的,說了你就要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女人的名聲大過一切!”


    葉華一愣,看著對麵女知青們那種敵視鄙夷的眼神,心裏一梗差點吐血三升。


    他不就說了一句顧左左的不是嗎?至於和他上綱上線鬧成這樣嗎?他挨了一巴掌他說什麽了?


    “你別動不動就拿女知青的清白來說事,大家都是知青,你把笑笑逼死了對你有好處嗎?”


    “我也沒說什麽啊,我不就說了顧左左幾句嗎!不是她先動的口又動的手嗎?”


    李芳華差點氣笑了,這男人真是不長記性,他想挑顧左左的事怎麽不在她本人在的時候,非要等到人家走了在這裏嘰嘰歪歪,她們女知青承受了人家那麽多的好處,又怎麽可能會聽著別人在背地裏編排她不還嘴澄清。


    “而且人家顧知青怎麽你了你要一直咬著人家不放!笑笑也沒說錯,你別享著人家的好處還要背地裏說三道四,能不能像個爺們樣大方點,動不動就把女知青的清白拿出來攻擊人,你也就那點子出息!”


    李芳華將氣哭的朱笑笑拉到自己身後護著,橫眉立目的對著葉華一頓輸出。


    她就瞧不上這些男人,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瞧不起女人還想享受女人沒有抱怨的付出,真以為她們是羊圈裏的羊隨他們拿捏,真是欠收拾的東西!


    “艸………”


    “葉華!”


    闞磊不悅的眼神瞄了眼還在憤憤不平的葉華,知道他的強勁兒又上來了,未免繼續鬧下去把大隊長和顧左左召迴來太難看,連忙出口阻攔。


    “不好意思,他就是想家了,所以心情不好,嘴臭了點,你們別介意,大家準備起來吧,咱們今晚要好好過個年。”


    說著,伸手拉拉一臉陰沉的葉華,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他也想不通,明知道顧左左那女人不好惹,還是個暴力流女暴龍,他都老老實實躲一邊了,怎麽就葉華還頭鐵的不行,每次見麵都要硬杠,這次還惹到了女知青裏脾氣最好的朱笑笑,真是一副狗脾氣,非得等到那女人給他一拳頭他才老實。


    “學學人家新來的那個知青,看看人家怎麽做的。”


    別以為他沒看出來,那個叫段譽陽的男人就是衝著顧知青來的。


    天天明著暗著的打探顧知青的大小事,動不動就躲在陰影處暗戳戳的觀察人,像隻陰溝裏的老鼠,聰明卻小心,到現在都沒幾人看出來這男人的目的是什麽。


    被拿來做榜樣的段譽陽一身風光霽月的坐在角落裏,安靜的不得了,身邊的錢瑤一臉看戲的瞅著男女知青之間差點打起來,興奮的小拳頭都握了起來。


    “好可惜,居然沒能繼續打起來。”


    段譽陽拍拍她的頭,笑的溫柔寵溺。


    “別胡說,真要打起來你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錢瑤嘟嘟嘴,關她什麽事,她又沒摻一腳。


    段譽陽笑笑,看著那些男知青的眼神莫名帶上了一絲涼意,不動聲色的把燃燒了一半的一支香給扔進了窗外有腳踝那麽深得的厚重雪層裏。


    “譽哥,咱們什麽時候迴去啊?”


    “等時機到了,別急。”至少他得直知道,顧家的驚世寶藏是不是真的,藏寶圖到底是不是真的。


    錢瑤垂下眼睛,怎麽可能不急,家裏人本來就不同意她下鄉,要不是為了段譽陽,她一輩子都不可能來到這種偏僻的山窩窩裏,上次大哥寫信過來說母親為了她的事被氣的住了院,她想迴家了,她想媽媽了。


    知青點鬧的這一出顧左左沒看見,此時她正在馬奶奶手把手的教導下擀餃子皮。


    “哎呀!重了重了,餃子皮都被你擀成透明的了,餃子是包不成了,可以用來給你和馬良做個菜卷吃。”


    顧左左無辜的眨眨眼,表情可憐巴巴的看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馬奶奶。


    “我能不能吃個白菜卷?”


    她真的收了力氣的,不然馬奶奶家的這張桌子都能被她給摁碎了。


    “算了算了,我來吧,你來包,我教你。”


    接下來,顧左左就看見了各種花式包餃子,看的目不眨眼,眼中都是驚奇。


    她不會做飯,更不會包餃子,原主的手藝也是隻會生火煮粥,再難點的就是下麵條,還時不時就會夾生或者煮過頭,難吃的狗都不吃,所以她壓根不知道,餃子居然還有這麽多包法?


    向來淡定清冷的她一晚上都在戰戰兢兢的。


    看著自己餃子包的慘不忍睹樣,她都臉紅,更讓人無言的事就連馬良這個小屁孩都比她包的好看,再把馬良這個臭小子的嘲笑給按到了一邊後,她在廚藝那裏受到的憋屈終於消散了。


    今晚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過除夕。


    沒有煙花,沒有春晚,沒有滿桌的珍稀佳肴,更沒有熱熱鬧鬧的氣氛。


    簡陋的土屋裏,一支燭火,沒有血緣關係的一老一少坐在她左右,粗糙蠟黃的臉上笑的開懷溫馨。


    桌上是簡單的六菜一湯,兩葷四素,看著簡單,香味卻彌漫在鼻尖,讓人聞起來胃口大開。


    看著自己麵前粗瓷碗裏圓滾滾的餃子,再看看身邊馬奶奶碗裏破爛的餃子皮,心中有些感動,有些無措。


    從來沒有長輩對她這麽好,她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偏愛。


    “來,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顧左左眨去眼底的水潤,眉眼彎起來,從沒有過笑的甜美。


    馬良咬著滿嘴肉汁濃香的大雞腿,結果一抬眼被身邊的顧姐姐笑容給驚豔住,嘴裏的雞腿都忘記了啃。


    馬奶奶也被她的小臉上的絕美給怔愣了一下,隨即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麽好的姑娘就這麽蹉跎在這個偏僻嘎達地方可惜了,幸虧這丫頭自己能立住,不然就憑她這張招人的臉,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早晚會吃虧。


    年夜飯在三人說說笑笑中過得很愉快,至少是顧左左從來沒有過的開心溫暖。


    上輩子,每到過年的時候,家族裏所有的子孫都會迴到老宅過年,而那個時候就是她最難過的時候。


    別人都是嫡係,隻有她是從外麵抱迴來的。


    旁係的當家太太看不上她,覺得都是因為她家主才壞了顧家以往的規矩,扶一個私生女上位踩到她們正經婚生子女的頭上,這誰能忍?


    所以她沒得到過多少善意,要不是她專注練武學習,估計早就被那些人的冷言冷語和冷暴力給逼瘋了。


    牛棚裏。


    謝長征咳得厲害,臉色通紅,氣喘籲籲,嘴角還時不時就有一兩絲血絲,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往年都有特效藥養著,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別說特效藥,就連普通的感冒治肺炎咳嗽的藥都難得很,普通社員都得不到,更不要說他這個黑五類了。


    “老謝,怎麽樣了?還好嗎?事情還順利麽?”


    下放的五人裏唯一的女人李愛華擔憂的送上熱水,輕輕拍著謝長征劇烈起伏的後背,試圖緩解他因為劇烈咳嗽而喘不上來的氣。


    “不行!這樣下去老謝撐不過三天就會咳死,他的肺管子撐不了多久時間,”


    說著說著,李愛華的聲音哽咽了起來,這裏原本有八個和她們境遇相同的人,可後來,他們都死了,最後都死不瞑目,淒慘悲涼。


    更讓人心寒的是,為人為國辛苦了一輩子的他們在死不瞑目後,就被不過一張破草席裹住就扔了出去,連個像樣的入土為安都沒有。


    這時的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曾經作為這個國家在各個領域都是頂尖人才的他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無人問津,如同最底層卑微求生的人,看人臉色過活,要不是他們看不過去,半夜偷偷摸出去給他們收了屍,估計那些老友早就被山上的野物給吞的幹淨了。


    “瑾瑜去采藥了,應該快迴來了,我們再等等,怎麽說老謝都是他舅爺爺,他不會放任不管的。”


    希望謝瑾瑜那小子能得償所願吧,不然老謝就真的沒救了。


    剛說到謝瑾瑜,背著背簍一身風雪的謝瑾瑜頂著滿頭滿肩的白雪大跨步走了進來。


    看他難看的臉色,眾人也知道他又無功而返了。


    現在是冬天,一年四季的這裏是最冷的地方,連根草都看不見,又哪裏還挖得出的中草藥來,除非有奇跡。


    “瑾瑜,別費力了,咳咳……這是我的……咳咳……命,莫強求……”


    “老大!這是我換來的藥,你給首長用!”


    周斌腳下的滑雪板溜得飛快,一個急刹車停在牛棚入口,將手裏的袋子遞了過去。


    “你哪來的藥?”


    “跟一個知青換的!就是山腳下那裏的知青,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從繁華城市來的,家裏肯定給備齊了藥品,我就是試試運氣,沒想到他們還怪好的嘞,一聽說我要換藥就給我換了不少。”


    謝瑾瑜總覺的哪裏不對勁,可有實在想不起來,現在藥物資源緊缺,哪來的知青會這麽大方,願意把自己的救命藥拿出來給陌生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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