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端午節。


    每年這一天,賀淮清按照慣例都要去看看賀老爺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隻不過去年是還是兩個人一起去,今年變成了他一個人。


    自從元宵節之後,這也是賀老爺子第一次見到他。


    “臭小子還知道迴來?”賀老爺子一大早就坐在別墅院子裏的一棵葡萄藤下等著他,真正見到他時嘴裏卻沒有一句好話:“我還以為你個沒出息的打算在英國躲一輩子了。”


    賀淮清笑著推他進屋:“爺爺還在這兒,我哪兒敢不迴來啊?”


    賀老爺子冷哼一聲:“是我這個老頭子還在這兒,還是小影還在這兒啊?”


    賀淮清訕訕地笑著:“都在,都在。”


    一進屋,他就看到別墅一樓放著的一大堆禮品。


    賀淮清微微一愣,他一看就知道那些東西是誰準備的,忙問他爺爺:“小影來過了?”


    賀老爺子朝他翻了個白眼:“小影比你這個死小子有孝心!最近幾個月她每個月都會來看我兩三次。”


    這讓賀淮清有些意外,那日煙花之後,薑影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他,他還以為她是打算跟賀家的一切都徹底一刀兩斷了,原來她還跟以前一樣,每個月都會來看望爺爺。


    看來她隻是想跟他一刀兩斷而已。


    賀淮清的聲音悶悶的:“她什麽時候來的?”


    今天端午節,他以為他來得已經夠早了,結果還是沒有遇上嗎?


    賀老爺子沒好氣地對他說:“她肯定是怕跟你這個臭小子撞上,元宵還有端午,都是趕在前一天過來看我的,昨天陪我去湖邊釣了一天的魚,在家裏吃了晚飯才走的。”


    賀淮清低垂著眼眸,細細算來,自從上次在晚宴上兩人不歡而散之後,他也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再見到她了。


    賀淮清垂著頭低聲問道:“她最近還好吧?”


    賀老爺子慢悠悠地坐在了太師椅上,隨後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之前有段時間她整個人瘦得不行,那小胳膊感覺一捏都要斷了似的,胃口也不是很好,讓她多吃點東西她就連連搖頭。”


    賀淮清聽得直皺眉頭。


    賀老爺子繼續慢悠悠地說:“不過最近倒是恢複些了,氣色也好了不少,昨天還興致勃勃地幫著傭人們一起給我包粽子呢。”


    賀淮清笑得有些苦澀:“她還會包粽子?好吃嗎?”


    薑影在廚藝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天賦,主打的就是一個不餓死就行,有一次突發奇想給賀淮清做了一碗麵,那味道……隻能說複雜極了。


    賀老爺子歎了口氣:“魚肉餡再加一勺甜豆沙……也隻有她想得出來了,我年紀大了,沒敢嚐試。”


    “對了,上次你跟我說的計劃……”賀老爺子顯然知道賀淮清今天不止是來陪他過端午的:“恐怕執行不了了。”


    賀淮清心頭一震:“為什麽?”


    賀老爺子語氣平淡:“薑衛東病情忽然急劇惡化,估計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賀淮清微怔了一下,最後也隻能無奈地笑了:“是嗎?那還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唐敏那猝不及防的一槍,算是徹底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


    賀老爺子倒是一副從容的樣子:“執行不了也好,你這小子有時候就是心思太活絡了,還想借他的手玩苦肉計……哎,殊不知這個世界上,隻有真心才能換來真心啊。”


    賀淮清臉上隻剩了苦笑:“我對她還不夠真心嗎?”


    “善意的謊言用多了就成了惡意。從頭到尾你就一直在騙她,連離婚你都在騙她,還談什麽真心?”賀老爺子麵上露出一絲惋惜:“小影是個好孩子,你自己好好掂量著辦吧……別忙活到最後,跟你那個不爭氣的爹一樣,把人越推越遠了。”


    賀淮清顯然不願提起那個男人,表情冷冷的:“我跟他不一樣。”


    賀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忽然問道:“這麽多年了,你去看過他嗎?”


    賀淮清有些不悅地移開視線:“我去看他做什麽。”


    要不是因為他那個父親,他和薑影也不會走到這個死局裏。


    賀老爺子歎了口氣:“等你的事情結束,去看看他吧。”


    賀淮清沒有吭聲,他從小就跟母親單獨生活在一起,直到母親去世。對於父親這個角色了解甚少,從最初的期待,到後麵的失望透頂,再到現在,他在他心中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了。


    更何況賀宗騏還是被他親手送進監獄去的。


    見賀淮清不作聲,賀老爺子也沒有再作勉強,而是敲了敲手中的茶杯,繼續跟他說起了薑影的事:“我聽人家說,小影這次惹上了麻煩,前兩天幾個部門聯合起來,打算要對薑氏進行一輪輪地檢查。這件事你知道嗎?”


    賀淮清點了點頭:“知道。”


    賀老爺子都知道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薑影因為翟依依想要害她的事遷怒於石總,如今氫能源汽車項目大受影響,算是徹底惹惱市委書記了。


    不過賀老爺子看上去倒不是很擔心的樣子,他自然清楚賀淮清不可能會坐視不管,區區一個翟天仁,他們賀家還真不會放在眼裏。


    賀老爺子隻是笑著點頭:“小影這孩子倒是很沉得住氣,遇到了這麽大的麻煩,昨天見了我卻也隻字未提,還是我主動問起她究竟打算怎麽應對。”


    賀淮清抬眼:“她怎麽說?”


    賀老爺子笑了:“她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根本就沒打算應付那些人,打算去國外學習一段時間,等過個一年半載再迴來,所以昨天也算是來跟我道別的。”


    賀淮清了然地點了點頭,不管薑影打算怎麽應對都不重要,反正再過幾天她的麻煩應該就徹底解決了。


    賀淮清也笑著說:“挺好的。”


    賀老爺子瞪了他一大眼,恨不得抄起放在一邊的拐杖敲他的腦袋:“媳婦都要跑出國了,你還覺得挺好的?”


    賀淮清往後退了退:“我又不差那一張機票錢。”


    賀老爺子都要被他氣笑了,揮揮手讓他哪兒來的趕緊迴哪兒去:“下次要是不把小影一起帶迴來,我看你也別迴來了。”


    最後,賀淮清臨走之前,還從賀老爺子家提走了一串包得歪歪扭扭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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