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涉點頭,「法理如此。」


    郝大龍看了史欽一眼,「那是我連累了你……」


    史欽並沒有看他,「亦是我不夠冷靜。」


    郝大龍重重搖頭,「不不不,若哪個敢罵我老子,我早就抄傢夥幹他了,怪就怪咱們運氣不好……」


    「咳。」薑涉覺他越說卻越沒譜,看了一眼將要燃盡的三支香,打斷他道,「時辰已至,若無他言,便行刑罷。」


    郝大龍連忙搖頭:「將軍,還有個話我得跟他說清楚。」說著去看史欽,「史……史……」


    史欽幹巴巴道:「史欽。」


    郝大龍點頭道:「是咯,史欽兄弟,你老子其實真沒那麽差勁,我還是挺佩服他的,怪就怪朝……」


    薑涉忽覺無奈,隻得示意人將他嘴堵上,郝大龍連忙叫道:「慢著!」


    「怎麽?」


    郝大龍吞咽了一下口水,「老子要喝酒!」


    薑涉看了他一眼,道:「倒酒。」


    那劊子手便將壯膽酒倒了滿滿一碗,薑涉接了親自端與他,郝大龍仰頭咕嚕嚕喝了,卻又直著眼睛看她,「將軍,我、我其實不服!」


    薑涉不動聲色,「有何不服?」


    郝大龍滿臉虎氣,「我不信你,你這樣一個小白臉……」


    他可謂是語出驚人,霎時在場諸將都駭得麵色一變,德元更是叫道:「放肆!」


    「無妨。」薑涉搖了搖頭,「你接著說。」


    郝大龍哼了一聲,起先還低聲絮絮,後頭卻是越說越順溜起來,「……就你這樣一個小白臉,還害著那瘋瘋癲癲的病,我不信你能打贏我們,我不信你真能打退漠北那幫蠻子。可嚴先生信你,薛大哥信你,秦姑……秦先生也信你,那我也隻好拿我這條命賭了。你一定得打跑那些蠻子,一定得保住薛大哥和嚴先生平安,你若做出過河拆橋的事,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薑涉攔住忿憤上前的德元,但隻看著郝大龍,平聲道:「若事不成,咱們九泉之下再計較罷了。」


    郝大龍瞪圓了眼,「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薑涉直起身來,隻將手中大碗往下一摜,當得是金石碎時,擲地有聲,她環顧台下一片黑茫茫人海,「我今掛帥出征,惟願驅逐胡虜,收復冀州,若事不偕,當如此碗!」


    郝大龍愣了半晌,忽然大笑,「好!好!好!如此,我也死而無憾了!」


    劊子手便行將上前,各飲一碗酒,但聽薑涉號令。


    「我非願斬你二人,隻軍威不立,其令不行,霍亂之時,必行重法。」薑涉一一將他二人看過,「來日黃泉九原,披髮負荊,與汝請罪。」


    史欽聲帶泣音,「末將明白!」


    郝大龍高聲道:「斬就斬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薑涉背過身去,將令牌擲下,「行刑!」


    那劊子手便摩拳擦掌,將大刀舉起,不防遠處卻忽有人高聲叫道:「將軍,刀下留人!」


    然那快刀如風,早已向兩人斬落,竟眼看是來不及了。


    第264章


    說時遲那時快,薑涉聽見唿聲,忽地將身一矮,抄起地上令牌向前擲去,但見那令牌接連在刀鋒上一撞,待長刀落下之時,竟隻各斬去二人一綹頭髮。


    滿場闃然,人皆呆立,片刻後,忽然掌聲雷動。


    薑涉卻是麵色未變,望著那男子翻身落馬,隻吩咐下去讓開路來,待他衝到近前,才瞧出這人是尚文烈。顯然他這一路是疾奔而來,猶自氣喘籲籲:「將軍……不必、不必斬……」他迴頭張望,「邢……邢……」


    薑涉暗自嘆了口氣,隻叫他慢慢道來,忽聞馬蹄聲再起,又有一人趕到,這人卻顯然不是慣將,跌跌撞撞,幾乎是滾下馬鞍,被人擁簇著上前來。


    尚文烈見了他便眼睛一亮,他如今已喘勻了氣,「驚擾將軍,末將罪該萬死,隻末將不能眼看將軍做下悔事,這二人雖觸犯軍法,但罪不至死,其中經過,還請邢軍正細說。」


    邢軍正猶在喘息,期艾半天,也說不分明,最終雙手呈上一本發黃的冊子。


    薑涉接來一瞧,見是一冊軍法,翻過幾頁,也不覺有異,雖曉得尚文烈一心為史欽脫罪,卻不知這有何用處,「邢軍正,你且莫著急,慢慢地分說明白。」


    邢軍正點了點頭,「將軍,這冊是太。祖爺征討胡芳煦時的法典,依第八十一條例,軍中鬥毆,其罪當誅。」


    「確是如此。」薑涉輕輕點頭,不由看了史欽一眼,看他仍是脊背挺直,仿佛並不在意尚文烈為他費這番心力,隻認自己必死。再看郝大龍,卻也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倒覺得有些稀奇——總不會是被嚇得傻了?


    邢軍正喘了一聲,忽又呈上另一本冊子來,「但、但世宗時增補法度,這一條中罪罰卻又分了幾等,依情形而定,史校尉與郝都統該罰四十軍棍。」


    尚文烈在旁點了點頭,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薑涉沒有作聲,隻翻到邢軍正所指出的法令處,又遞與一旁的張圖幾人,「依諸位看,該當如何?」


    張圖幾人自是不想鬧到此等地步,如今見法令竟也有轉圜之處,當即順勢說道:「太。祖爺昔日征胡芳煦時,全因胡賊狡獪,多行反間,因此治法極嚴,而後世道太平,世宗仁厚,重修法例,今日雖有北患,但未可算即在陣前,且史校尉與郝都統雖有違軍令,也到底未曾鑄成大錯,末將等以為,當依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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