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夥計想了又想,才約略給出了個大概模樣。


    秦採桑聽他的描述,倒似乎是溫落潮。她想起那狐狸般的小個子,眼前便浮現出他最後那副模樣,一點若有如無的,嘲諷的笑意。


    她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一次花下這樣大手筆,你們難道不曾問過,那位先生為何如此?」


    「這個麽,客人的事,咱們怎好過問?」小夥計笑了笑,「東家那時倒是順嘴問了一句,那先生卻也隻是笑笑就過了。話說迴來,姑娘應該與那位先生相識罷?何不直接去問他?」


    秦採桑心道那可不怎麽容易,也隻是笑笑作罷,「這樣說起來,我倒也有些好奇,凡做生意,莫不希望財源廣進,如何貴店卻要開在這僻靜角落?其中是何緣故,不知可方便說麽?」


    「方便方便,沒甚麽不方便的。這個啊,是老東家的意思。」小夥計眉飛色舞地道,「老東家常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客棧也是一樣,能來的客人都是有緣人,不在多少,東家還說,其實越少越好。」


    秦採桑心道就算有人來此,看這模樣,怕也是望而卻步,更別提這高得離譜的店錢,果然根本不是為了生意,真是有趣嗬,「令東家真是個妙人,不知可能有緣一見?」


    她這話音一落,便覺小夥計臉上似乎浮出一點怨念,「東家他去遊山玩水了,不知幾時能歸。」


    秦採桑點了點頭,「好罷,可惜了。」


    她適才從旁打聽,才知這家店開了也有幾十年了,那鄰家老伯隻道他小時便有此店,既是如此,當然不會和石頭教扯上關係,可這樣的做生意法甚是稀奇,能數十年不倒,想必主家也不以此為生。這樣一來,她倒真是有心結識。話說迴來,要是這店真與石頭教有何瓜葛,當年江眉嫵也不會置之不理,畢竟她那樣心細的人……她那樣心細的人。她忽然間笑了一下,是嗬,她那樣心細的人,也那樣幹脆的人。說消失便消失,真的就從此再無一點音信。


    小夥計茫然地看著她,「姑娘?」


    秦採桑被他喚迴神來,自覺繞在心頭的也不過隻有一絲惆悵,一拂即逝,重又粲然笑道:「最後一個問題。」


    小夥計殷勤地道:「姑娘請問。」


    「那兩間房……」秦採桑看向那老舊的破樓梯,「我們現在還能不能住?」


    第236章


    「當然當然。」小夥計忙不迭點頭,接著想到什麽,又有幾分為難,「不過樓上房間有段日子沒人居住,總得先打掃一番……姑娘可能稍等一會兒?實在是對不住了。」


    秦採桑倒也不覺意外,想了想道:「也好,我們先出去逛逛,你且收拾著罷。對了,還有牲口在外邊,麻煩你給備些草料。」


    小夥計一一答應下來,秦採桑便就叫了薩摩隨她出門,兩人拐過幾道巷子,她隻覷著薩摩的臉色,佯裝漫不經意地發問:「剛才那地方,你還有印象麽?」


    薩摩搖頭,「完全不記得了……剛才他說的那個人,你也認得嗎?」


    秦採桑輕輕點頭,「算是罷。」


    薩摩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秦採桑想起被穀穀算計、最終喪於她劍下的溫落潮,不由嘆了一口氣,「他也已不在人世了。」


    薩摩哦了一聲,沉默片刻又道:「那咱們現在去看姐姐嗎?」


    秦採桑搖了搖頭,「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其他的等晚上再說。」


    薩摩似乎有些失望,但仍沒說什麽,隻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秦採桑雖是瞧出他的心思,但一來忙著找路,二來又覺得晚上一併說也不遲,遂就沒有解釋,費了半天勁兒尋到街上,迴頭看薩摩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正想跟他說上兩句,卻恰瞧見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正往這邊走來,就叫住他買了一串。眼瞅著薩默的臉色由陰轉晴,由不得暗自發笑——孩子的心思到底單純。


    安撫好鬧小別扭的薩摩的同時,她順便向小販打聽了醉晚樓的位置。


    她於食宿上從來不肯虧待自己,特別是近年來奔波輾轉數地,路途上免不得要將一切從簡,她便更加不捨得在吃住上委屈自己,從來要住最好房間,吃當地最特色的美食,而洛陽最好的酒樓便是醉晚樓。她還記得他們家有道牡丹燕菜,酸辣鮮香,甚是可口。又還有炸紫酥肉、酸漿麵條等一應豫菜名吃,單是想想,都叫她口舌生津。


    她領著薩摩要了一個單間,知他飯量甚大,便很沒顧忌地點了幾道招牌,又加幾樣小吃,這才打發小二去了。她覺得屋裏頗有幾分氣悶,便過去將窗戶打開,一邊涮洗杯子,一邊卻聽到隔壁傳來影影綽綽的樂聲。她這一向內力精進不少,耳目愈發靈敏,對旁人動靜察於毫末之中,幾乎做得到收放自如。


    她對絲竹管弦之流也頗有好感,此時便仔細聽去,不多時即聽出那是琵琶曲調,乃是一曲塞上秋月。此曲聽聞是行人思鄉之作,哀怨淒切,頗寄哀思,不過此人所奏樂律雖準,那等哀切之情卻是差了些許,顯然是重工巧多於意趣,太過浮於表麵。她搖搖頭,本不欲再多聽,卻又忽聞一個男聲開口唱和,那聲音算不得渾厚,甚至還有一點單薄,也未能將那拍子完完全全地合上,可卻就偏從平淡之中帶出幾分蒼涼,叫人立時如見長天大漠,明月無鄉。


    她亦隨之生出些許悵惘,但那歌者顯然並不隻有離愁別緒、滿腹惆悵,他在那愁苦之間還有幾分自得的樂趣,亦還有幾分天教疏狂的豪情遠誌。她聽得興味盎然,極想與這歌者一晤,等那一曲終了,就立刻將小二叫進來,問他是何人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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